慢性前列腺炎（CP）是男性最常见的疾病之一，发病率为2.2%～9.7%^[1]，临床多表现为长期、反复的骨盆区域疼痛或不适，持续时间超过3 个月^[2]，可伴有不同程度的排尿症状和性功能障碍。中医学没有“前列腺炎”这一病名，但依据临床症状应归属于中医“精浊”、“淋浊”等范畴^[3]。湿热瘀结是本病主要病因，气滞血瘀贯穿本病始终，久治不愈则气虚血瘀^[4]。笔者认为，本病病机特点是邪实者多而本虚者少。邪实多见湿浊、热毒、湿热、气滞、血瘀、寒凝，本虚多为脾、肾不足。临床以祛湿、清热、化瘀、健脾、益肾为治疗大法，临床分为湿浊下注、热毒侵袭、湿热蕴结、肝郁气滞、瘀血阻络、脾虚气陷、肾气不足、脾肾阳虚等型辨证治疗。

1 湿浊下注型

临床多见会阴、阴器、少腹区坠胀不适，阴囊潮湿，小便频而混浊，或清长或不利，大便稀，甚则溏泄，舌淡胖边有齿痕、苔白腻，脉缓或濡。病机为湿邪流注下焦，阻遏气机，甚或损伤阳气。治疗以利湿祛浊，疏肝健脾为主，方以萆薢分清饮加减：萆薢、党参、石菖蒲、乌药、茯苓、白术、丹参、远志、郁金、陈皮、苍术等。湿邪明显者，加生薏苡仁、泽泻、车前子；气虚明显者，加大党参用量，并加生黄芪、山药。或加柴胡少许以提气疏肝。

2 热毒侵袭型

在慢性病程中常反复出现，临床多见会阴、阴器、少腹区疼痛或热胀，小便黄赤，频数而短少，可见尿道灼热，大便干结，口干，或见口舌生疮，舌红、苔黄燥。病机为外感或内生火热之邪，蕴结成毒，或病久伤阴生火成毒，熏灼精室。治疗以清热解毒、活血凉血、通络止痛为主，方以仙方活命饮加减：金银花、白芷、浙贝母、天花粉、皂角刺、赤芍、当归尾、蒲公英、紫花地丁、穿山甲、怀牛膝等。热毒炽盛者，加栀子、生石膏；伴有湿热者，加茵陈蒿、黄柏、淡竹叶；伴有血瘀者，加丹参、王不留行等。

3 湿热蕴结型

临床最为多见，症见尿道灼热疼痛，会阴、阴器、少腹憋闷胀痛，排尿终末偶有白浊或黄浊，阴囊潮湿、瘙痒，常见腰背酸楚，口苦，或口渴不欲饮，苔黄腻，脉滑数。病机为外感湿热之邪或嗜食肥甘厚味酿生湿热，致湿热蕴结，壅遏精窍。治疗以清热利湿，解毒化浊为主，方以甘露消毒丹加减：茵陈蒿、滑石、黄芩、石菖蒲、淡竹叶、藿香、连翘、白豆蔻、浙贝母、瞿麦、败酱草、甘草等。伴有肝气郁者，加柴胡、郁金、白芍；伴有血瘀者，加赤芍、牡丹皮等。苔厚难消者加黄柏、生薏苡仁。

4 肝郁气滞型

临床表现为会阴、阴器、少腹坠胀不适，小便不畅，欲解无力，胁肋胀满，善太息，胸闷心烦或焦虑抑郁，可见阳痿，舌苔薄白或薄黄，脉以弦为主，或滑或细或数。病机为精神紧张，或情志不舒，所愿不遂，导致肝气郁结，疏泄失常。治疗以疏肝解郁，行气通络为主，方以逍遥散加减：柴胡、当归、白芍、枳实、白术、茯苓、川楝子、荔枝核、黄芪等。伴有湿热者，加黄柏、茵陈蒿、石菖蒲；伴有阳虚者，减川楝子，加乌药、肉桂、小茴香；伴阴虚者，加熟地黄、楮实子、生牡蛎、知母。

5 瘀血阻络型

临床多见少腹、会阴、阴器、腰骶部坠胀疼痛，甚或会阴部有异物感，房事或事后疼痛明显，可见阳痿或早泄，舌暗或有瘀点瘀斑，脉沉涩。病机为房事不节，或外肾损伤精室脉络，或湿邪、热邪久滞不清，导致气滞血瘀，血行受阻，精道瘀滞。治疗以活血祛瘀，行气止痛，方以少腹逐瘀汤加减：当归、川芎、赤芍、蒲黄、三七粉、桃仁、红花、牛膝、延胡索、小茴香、黄芪、浙贝母等。伴有肝气郁结者，加柴胡、郁金、青皮；伴有湿热者，加扁蓄、瞿麦、土茯苓；疼痛显著者，加延胡索、五灵脂、僵蚕等。

6 脾虚气陷型

临床常表现为少腹、会阴、腰骶部或脘腹坠胀，面色萎黄，食少便溏，尿意频频，小便余沥不尽，舌淡苔白，脉细弱。病机为饮食劳倦损伤脾胃，或久病内伤致脾胃亏虚，清阳不升，中气下陷。治疗以补脾益气，升清举陷，方以补中益气汤加减：柴胡、当归、党参、黄芪、白术、陈皮、山药、薏苡仁、升麻、枳壳等。伴有肾阳虚证者，加肉桂、肉苁蓉、炒杜仲、菟丝子等。

7 肾气不足型

临床多见少腹、会阴、腰骶部坠胀隐痛，小便频、色清、尿后滴沥不尽，腰膝酸软，不耐劳作，劳累后加重，舌淡苔白，脉沉尺弱。病机为先天禀赋不足，或房劳过度，或久病迁延不愈等，导致肾气亏虚，精室不能内藏，精离其位。治疗以补肾填精，益气固元，方以济生肾气丸加减：熟地黄、山药、山茱萸、党参、泽泻、茯苓、肉桂、牛膝、肉苁蓉、牡丹皮、王不留行、车前子等。伴有脾气虚者，加黄芪、升麻；肾阳虚明显者，加制附子、淫羊藿等。

8 脾肾阳虚型

临床多见会阴部坠胀，便意频频，尿无力或余沥不尽，面色萎黄或苍白，畏寒喜暖，腰酸膝冷，身倦嗜卧，可见阳痿、早泄，或有五更泻，舌淡胖边有齿痕，脉沉细弱。病机为素体阳虚，或年老之人，气虚阳衰，致使阳气蒸化无力，不能运气行血，痰血凝聚于精窍。治疗以温脾补肾，填精助阳，方以右归丸加减：熟地黄、山药、山茱萸、肉桂、制附子、淫羊藿、茯苓、泽泻、王不留行、金樱子、桑螵蛸、芡实等。伴有肝气郁结者，加柴胡、枳实、香附、合欢皮等。

病案举例：患者男性，43 岁。慢性前列腺炎病史5 a，久治不愈。经营公司，近两年生意不顺，多应酬，常饮酒。2015 年5 月7 日初诊。刻诊：会阴部、少腹坠胀疼痛，阴囊及肛周潮湿瘙痒，小便黄，余沥不尽，大便黏腻不畅。胁肋胀满，心情烦乱，常失眠，头身困重不爽，阳事不举。晨起口苦，饮食偏多，喜辛辣。舌红，苔黄厚腻，脉弦滑。前列腺液检测：（WBC+）。中医辨证为湿热蕴结合并肝郁气滞型，治法为清热利湿佐以疏肝行气，并进行心理疏导。方予甘露消毒丹合逍遥散加减，用药如下：柴胡15 g，黄芩10 g，石菖蒲15 g，茵陈蒿9 g，淡竹叶12 g，败酱草20 g，土茯苓15 g，白术10 g，延胡索12 g，白芍20 g，枳实10 g，黄芪20 g，远志12 g，合欢花12 g，生甘草10 g。14 剂，每天1 剂，水煎，分2 次温服。5 月21 日复诊，会阴部、少腹坠胀疼痛及阴囊肛周潮湿瘙痒明显减轻，眠可，晨起口苦，舌淡红、苔薄黄腻，脉弦。上方减黄芩、淡竹叶，加黄柏10 g，川牛膝12 g，王不留行15 g，14 剂。6 月4 日3 诊，诸症消失，前列腺液检测：WBC（0~1/高倍视野），效不更方，继服14 剂。嘱其加强走步运动，忌烟酒，少辛辣，保持心情舒畅。随访半年未复发。

按：患者为湿热蕴结合并肝郁气滞证型，治以清热利湿、疏肝行气。方中黄芩清热燥湿、泻火解毒，药理研究证实，黄芩能抗菌、抗病毒^[5]，兼具利尿作用^[6]；茵陈蒿清利湿热、分清化浊，药理研究证实，茵陈蒿可促进白细胞分裂，提高T 细胞免疫的活性^[7]；淡竹叶、土茯苓能清热利尿通淋，现代研究认为淡竹叶有抑菌^[8]、利尿作用^[9]，土茯苓具抑菌抗菌、消炎镇痛、利尿的作用^[10]；败酱草清热解毒、祛瘀止痛，现代研究认为本品能解除前列腺局部肌肉血管痉挛，增加前列腺分泌^[11]；石菖蒲、远志可化湿祛痰、安神益智，药理研究证实，石菖蒲有中枢神经镇静作用^[12]，远志有镇静催眠和抗抑郁作用^[13]；柴胡、合欢花疏肝解郁，使肝气得以调达，现代研究认为，柴胡皂苷抑制胆碱酯酶，发挥拟胆碱样作用，从而调节神经系统，起到疏肝解郁作用^[14]；合欢花安神解郁与合欢花黄酮增加脑中单胺神经递质含量，减少海马细胞凋亡有关^[15]；白芍柔肝缓急，养血，防苦寒伤阴^[16]；白术、黄芪健脾去湿，使运化有权，气血有源；炙甘草益气补中，缓肝之急；延胡索、枳实能活血行气、止痛。诸药合用既能清热利湿通淋、活血止痛，解除会阴、少腹部胀痛、小便余沥不尽，又能疏肝解郁，解除胁肋胀满、烦闷失眠诸症。服上方14 剂后，湿热之邪渐退，故去清热燥湿的黄芩、清热利尿通淋的淡竹叶以防伤阳伤阴，加引药下行的黄柏、川牛膝。黄柏清下焦湿热；川牛膝性平，利尿通淋^[17]，活血化瘀，《本草纲目》谓之治淋证要药^[18]，且其兼补肝肾，与黄芪共扶正气，增强抗邪能力，也防诸药耗气伤元。现代研究认为川牛膝能降低全血黏度，对抗红细胞聚集，改善微循环^[19]；王不留行活血通经、利尿通淋，能疏泄腺体，通畅精道^[20]。继服14 剂后诸症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