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信息
- 史佳宁, 郝微微
- SHI Jia-ning, HAO Wei-wei
- 中医外治法治疗溃疡性结肠炎的研究现状
- Research on current situation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external treatment for ulcerative colitis
- 天津中医药, 2016, 33(4): 253-256
- Tianjin Journal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2016, 33(4): 253-256
- http://dx.doi.org/10.11656/j.issn.1672-1519.2016.0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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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历史
- 收稿日期: 2016-03-26
2. 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龙华医院, 上海 200032
溃疡性结肠炎(UC)是一种慢性非特异性炎性肠病,其病变多累及直肠、结肠黏膜层,表现为持续或反复发作的腹泻、黏液脓血便伴腹痛、里急后重和不同程度的全身症状。由于病程迁延、反复难愈且具癌变倾向,被世界卫生组织列为难治性疾病之一。清代吴师机在《理瀹骈文》中有云:“外治之理即内治之理,外治之药亦内治之药,所异者,法耳。”灌肠法、针灸疗法、穴位敷贴、穴位埋线等多种外治法的应用为UC患者和临床医师开辟了另一条有效的治疗途径。
1 灌肠法局部灌肠可使药物直达病所,改善肠道血运与微循环,并在肠黏膜表面建立药膜性保护层。同时,灌肠疗法使药物通过肠黏膜吸收,免去了肝脏的首过效应、消化酶对药性的破坏和药物对消化道的刺激。如今,改良式保留灌肠法和滴注式灌肠法因可减少药物过多溢出、提升患者治疗舒适性(减轻便意感、避免脉率增快)等优越性得以广泛认可普及。
1.1 保留灌肠法桂文等[1]以黄连、五倍子、仙鹤草、明矾、丹参等组方连倍合剂灌肠治疗UC,致Mayo指数显著降低,总有效率为92.1%。王艳艳[2]用祛风除湿中药复方(白头翁、穿山龙、败酱草、徐长卿、仙鹤草、地榆、槟榔、薏苡仁)对UC患者施灌肠疗法,可明显提高患者SF-36量表各维度积分,提升生活质量。滑永志等[3]拟清热燥湿、缓急止泻之苦参30 g,防风15 g,生大黄15 g,生地榆20 g,白芍15 g等制备达康灌肠液,总有效率为100%。亦有用康复新液、锡类散等中药复方制剂灌肠的报道,皆取得满意临床效果[4, 5]。
灌肠法联合药物口服的治疗方案也日益推广,内外法同治在临床上发挥着良好的协同作用。闫奇[6]在健脾愈疡汤内服基础上,合苦参、黄柏、地榆、白及、红藤、紫草共成保留灌肠方治疗UC。边毅等[7]采用蝉蜕、白芷、防风、苦参、白扁豆等药灌肠,联合柳氮磺胺吡啶口服,可降低UC患者CD4+水平、提高CD8+水平,反映此法能有效改善T细胞免疫功能。
1.2 直肠滴注法直肠滴注法作为一种新型给药方式,以中医学“导法”为核心,结合现代医学的灌肠技术,在治疗慢性盆腔炎、结肠炎、急性脑出血等各类临床疾病中发挥作用。相较于传统灌肠法,直肠滴注因其用药量大却对肠道局部的刺激性小、与病灶肠黏膜接触时间长等特点在药物吸收率上更具优势。
李和平等[8]以加味白头翁汤直肠滴注38例溃疡性结肠炎患者,总有效率为92.1%,证明此法可使肠黏膜充血水肿消失,促进溃疡愈合。毛文先等[9]以清热解毒、逐瘀排脓、扶正托邪为治则,组方连蒲液(黄连12 g,蒲公英30 g,白头翁20 g,土茯苓20 g,败酱草30 g,地榆30 g,白及20 g,乌梅20 g,五倍子30 g,黄芪30 g,白术20 g,皂角刺20 g)直肠滴注UC患者,结合中医辨证内治,实现治疗总有效率91%。谭正洋等[10]采用清解祛湿汤(蒲公英30 g,海蚌含珠30 g,地榆20 g,黄连15 g,黄芩20 g,仙鹤草20 g,白芍15 g,三七20 g,苍术8 g,秦皮20 g,甘草5 g)直肠滴注治疗UC,收取清热燥湿、解毒化滞之效。周樊华等[11]将直肠滴注时的插管深度增至20~25 cm,达乙状结肠中段,减轻了插管对直肠、肛门的刺激,增加了药物吸收率。以苦参、薏苡仁、白头翁、乌梅、秦皮、木贼、青黛、扁豆、三七组方,临床总有效率达90.0%。
1.3 气药灌肠法气药灌肠法应用气压推进药液,使之直接作用于肠道病变部位,从而发挥抗炎、止血及修复黏膜等作用。其优势在于,气压能推进药液弥散至较高的病灶,提升病变处血药浓度,扩大治疗范围,延长药液在肠内的停留时间。
林锡芬等[12]运用气药灌肠法,与常规保留灌肠组对照,湿热阻滞型及气滞血瘀型采用溃结1号方(黄柏、白芷、白及、白花蛇舌草、滑石等),脾肾两虚型采用溃结2号方(党参、石榴皮、白术、赤石脂等)。结果治疗组总有效率为97.2%,可明显改善肠黏膜充血水肿及糜烂溃疡状态。张苏闽等[13]研究表明,气药灌肠法能均匀分布药液至整个结肠,令溃疡处肠黏膜的诱导型一氧化氮合酶(iN-OS)mRNA表达量和血清一氧化氮(NO)水平下降,收效显著。
2 栓剂治疗栓剂治疗UC便捷且患者易于耐受,尤适宜病变主要局限于直肠的患者。
吴泉等[14]用黄芪、蒲黄、白术、五灵脂、槐花、川芎、薏苡仁、败酱草、白头翁、当归、白及制成芪黄栓纳肛给药治疗UC,临床症状疗效、内镜疗效等均显著优于西药对照组。马贵同等[15]回顾分析253例UC病例得出,清肠栓(马齿苋、青黛、参三七、五倍子等)对直乙结肠型UC的总有效率达100%;陈江等[16]则报道,其作用机制与降低sIL-2R、sIL-6R水平,下调IL-2R、IL-6R mRNA表达,抑制T淋巴细胞活化增殖,减少炎症递质产生有关。马建华等[17]研究阐释,肠必清栓治疗UC的作用机制可通过下调结肠组织中TGF-β1的表达,并抑制NF-κBp65的活性从而下调COX-2来实现。
3 针灸治疗针灸疗法中医学的一大特色。针刺对UC患者的神经-内分泌-免疫网络具备双向的良性调节作用,并通过平衡调节致炎细胞因子(IL-1、IL-6、IL-8、TNF-α等)和抗炎细胞因子(IL-1ra、IL-4、IL-10、TGF-β等)维持肠道的正常免疫反应[18]。灸法具备温经通络、调和气血、益气固脱等功效,可弥补针、药之不及。各类以灸法治疗UC的文献报道中,以隔姜灸应用最广;取穴重视俞募配对,多取任脉及足阳明胃经之穴位,选穴神阙、天枢者最多[19]。
3.1 针刺疗法魏伟[20]针刺治疗脾胃虚弱型UC患者,主穴取天枢、大赫、上巨虚、足三里,脾气虚加脾俞、胃俞,血瘀加血海,湿热甚加阴陵泉、太冲,并接疏密波。运用合理补泻手法,取得91.11%的总有效率,且指出大赫穴是治疗本病的有效穴位。然纵览文献不难发现,针刺疗法在临床上多是与各类中医内外治法联用。丁莉等[21]予脾胃虚弱型UC患者参苓白术散合补中益气汤加减,配合以中脘、天枢、足三里、阴陵泉为主穴的针刺治疗,总有效率为95.57%,2年内复发率为10.29%。白岩[22]等予UC患者中药汤剂(药用白头翁、苦参、生地榆、五倍子等)保留灌肠的同时施以针刺治疗(足三里、上巨虚、天枢、脾俞、肾俞、阴陵泉为主穴;酌加合谷、太冲、曲池、丰隆),临床症状及肠镜评价总有效率均为100%。
3.2 灸法吴焕淦等[23]采用隔药灸治疗UC,药饼配方为附子10 g,肉桂2 g,丹参3 g,红花3 g,木香2 g,取穴中脘、天枢(双)、关元,通过下调病变肠黏膜TNF-α、TNF-αR1、TNF-αR2的表达,而减轻黏膜炎症、促进组织修复。尚有多位研究者[24, 25]选穴足太阳膀胱经背部腧穴,隔姜灸治疗UC以奏温经通络回阳之效,纠正免疫失衡,改善肠道环境。赵天平等[26]取穴天枢、气海,分别对UC大鼠予以隔药灸、隔姜灸、隔蒜灸、温和灸4种灸法。结果显示,隔药灸组、隔姜灸组、隔蒜灸组对结肠黏膜中性黏液、酸性黏液、硫酸黏液分泌的调节作用均优于温和灸组,证实隔物灸可通过调节黏蛋白分泌而起肠黏膜保护作用。
针刺与艾灸结合的温针灸外治亦有临床报道。于洪[27]守清热利湿、消肿排毒、温补脾肾、通腑化滞之原则,注重经络与脏腑同调治疗UC。温针灸法施于双侧上巨虚及天枢穴,捻转补法行针后,将直径为1.5 cm的艾柱穿在针柄上点燃,至艾柱燃烬起针;同时配合由薏苡附子败酱散、葛根芩连汤等化裁的中药方内服,收获90.63%的临床总有效率。
4 穴位敷贴穴位敷贴属中医经皮给药方式之一。药物经由皮肤表面的角质层、毛囊、皮脂腺及汗管,通过释放、穿透、吸收3个阶段进入血液循环。穴位敷贴利用了经穴对药物的外敏性和放大效应,使药物迅速直抵相应组织器官产生药理效应[28]。
陈昌飞等[29]采用溃结宁膏穴位敷贴治疗脾肾阳虚型UC患者30例,贴膏由炮附子、细辛、丁香、白芥子、延胡索、赤芍、生姜等药味组成,选穴上巨虚、天枢、足三里、命门、关元,每次贴敷4 h,每隔5日1次,疗程60 d。结果治疗组患者的血清IFN-γ含量比柳氮磺胺吡啶对照组下降更为明显,证实此法能调节脏腑气血阴阳,调整机体免疫,消除炎症,修复肠道局部病损。田建荣等[30]利用神阙穴位贴敷治疗UC,将车前子20 g,花椒、肉桂、丁香各10 g研为细末,以醋调制成药饼,热敷于神阙。治疗后患者腹泻、脓血便、腹痛、里急后重、发热的临床症状积分改善情况均优于柳氮磺吡啶肠溶片对照组。表明神阙穴贴敷能使药物直达脏腑经络,补虚泻实,祛湿邪、畅气机。针对缓解期UC,何润明等[31]自拟细辛50 g,丁香50 g,肉桂100 g,艾叶50 g,白鲜皮50 g制成膏剂贴敷于风府、脾腧、肾腧、神阙、足三里、大肠穴六个穴位,加口服安慰剂治疗。1年后,治疗组患者UC复发率远低于对照组(安慰剂外贴+柳氮磺胺吡啶)和空白组。
5 穴位埋线穴位埋线是将不同型号的羊肠线埋入特定穴位,通过羊肠线对穴位的生理物理作用和生物化学刺激而达到治疗效果的方法。它融合了局麻、针刺、放血、埋针等多种疗法,集合了穴位封闭、刺血、机体组织损伤的后作用、留针、组织疗法等多重效应[32]。朱莹等[33]研究报道,穴位埋线能下调UC患者凋亡抑制基因Bcl-2的表达,并上调凋亡诱导基因Apo-1、Apo-27的表达,证实其能通过促进患者淋巴细胞凋亡、抑制自身免疫反应而达到控制或减轻炎症的治疗目的。
王兵[34] 取穴脾俞、胃俞、大肠俞等行穴位埋线,并联合星状神经节阻滞,UC治疗临床总有效率达95.6%,肠镜下疗效亦明显优于柳氮磺吡啶对照组。皇甫建新等[35]在口服美沙拉嗪基础上给予治疗组双侧天枢穴穴位埋线治疗,总有效率为94.13%,Baron内镜积分下降幅度大于单纯口服美沙拉嗪对照组。焦建华等[36]以穴位强化埋线联合美沙拉嗪治疗UC,选穴双侧大肠俞、天枢、足三里,并针刺足三里约5cm。联合治疗组在治疗12个月后复发率仅16.7%,明显低于穴位埋线组和美沙拉嗪组,且疾病处于缓解期的时间更长。
6 其他治法彭强[37]采用推拿疗法,腹部施以全掌按揉法,由中脘渐移至关元,往返5遍;以上部位施一指禅推法;拇指按揉关元、气海、双侧天枢;摩腹5 min;掌振于神阙;㨰施于背部足太阳膀胱经循行部位,自肝俞至大肠俞;点按两侧脾俞、胃俞、三焦俞、肾俞、大肠俞诸穴;夹脊穴或膀胱经循行部位行平推法,取得93.85%的总有效率。巩跃生等[38]对治疗组患者在口服中药及保留灌肠的基础上加用中药热敷理疗,将装有中药的纱布袋置于患者脐周,覆上特制加热毯通电加热(温度45 ℃左右),每次热敷约40 min,总有效率达93.33%。
7 总结展望溃疡性结肠炎曾被认为是欧美地区的多发病,然而随着近年来亚太地区饮食习惯、生活环境的改变,UC在我国的发病率显著升高。据一项回顾性分析报告[39]估算,UC在中国的患病率为11.62/105。UC当属中医学“泄泻”、“休息痢”、“久痢”和“肠澼”范畴。中医认为,其病因涉及外感湿热邪毒、饮食不节、情志失调、禀赋不足等。病机特点可归为,脾胃虚弱为本,大肠湿热为标,“湿”、“热”、“毒”、“瘀”共为病理要素,虚实夹杂、气血同病、寒热错综。
外治法将药物、器具、手法、物理作用等施于体表、腧穴、孔窍,撷取温经通络、调和气血、清热解毒、健脾益气、固肠止泻等一系列功效,使阴阳得正,气血和顺,邪祛正安,达到调节机体免疫、促进损伤黏膜修复愈合的治疗目的。现今,口服水杨酸制剂、糖皮质激素、免疫抑制剂等治疗UC所产生的毒副作用,激素无效或激素依赖,患者免疫力降低、耐受性差等问题更凸显中医外治法在有效性、安全性、便捷性、经济性上的多重优势。
纵观历年文献,UC治疗除采取灌肠、针灸、穴位敷贴等单一外治法外,不乏中医内外法同治或多种外治法联用的相关报道,其中更有明确提出能降低UC 1~2年内复发率、延长缓解期者。联合协同治疗或可成为趋势,其优势在疾病防与治两端得以兼备。目前虽然外治法种类繁多,然仍缺乏一定程度的公认性,以及对远期疗效的评判。期待将来能有更多高质量、大样本量、多中心、设计严谨的临床或基础研究出现,进一步确切提升中医外治法的价值性和疗效的肯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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