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信息
- 郑文科 , 柴山周乃 , 江丰
- ZHENG Wen-ke , Chikano Shibayama , JIANG Feng
- 张伯礼教授临床用对(队)药经验谈
- Experience about using matched pair and group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from Professor ZHANG Bo-li
- 天津中医药, 2016, 33(8): 449-452
- Tianjin Journal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2016, 33(8): 449-452
- http://dx.doi.org/10.11656/j.issn.1672-1519.2016.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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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稿日期: 2016-02-28
张伯礼教授从事中医临床工作40余年,擅长心脑血管疾病的治疗,在临床用药方面积累了丰富的经验,笔者有幸跟师侍诊,受益良多。张老师尤擅长对药[1](两味中药固定的组合配伍)与队药(两味以上中药固定的组合配伍)的使用,他将对药和队药看作是具有特定疗效的小方剂,数药相配,优势互补,相得益彰,疗效卓著。现择要整理如下。
1 化湿药 1.1 藿香、佩兰藿香味辛,性微温,芳香温煦而不燥热,既能散表邪又能化里湿、醒脾开胃、和中止呕;佩兰味辛性平,气味芳香,既能表散暑邪,又能宣化湿浊而定痛。两者相伍为用,其清热化湿解暑、和胃醒脾之功效更著。临床上,对于湿邪较轻,见舌苔白腻者,张老师常以此两味药为方首,用以芳香化湿。他认为:湿为阴邪,重浊、黏腻,引起的疾病往往缠绵难愈,且易夹杂他症,易生变证,如早期治疗,则轻浅易除。故临床治疗疾病,若有湿邪表征,必以除湿为首务,用此对药,往往能起到湿邪祛而病愈速的效果。若患者纳少,胃脘不适等湿邪困脾症状明显,可加白豆蔻化浊散寒,醒脾开胃。亦有医家将二者伍用[2],以燥化浊,治疗湿浊中阻证,效果显著,可见其疗效之确切。
1.2 茵陈蒿、苍术茵陈蒿清热利湿,兼能散血中郁热,苍术燥湿健脾,两药合用,清利湿热,燥湿运脾,亦可用于除上中下三焦之湿。对于湿邪化热,湿热并重,症见周身困重,胃脘痞满,舌苔黄腻偏厚者适用之。张老师认为湿热并重,往往难以速效,当肯于守方,坚持治疗,有是证则用是药,除邪务尽。临床处方中,茵陈蒿常用量为20~30 g,苍术常用量为12~15 g。若兼见小便不利、水肿等症,可加萆薢、木通以淡渗利湿,使湿邪从小便而去。
1.3 蚕砂、半夏蚕砂有祛风除湿,和胃化浊之功,半夏健脾燥湿,和胃止呕,消痞散结,两者同用,以燥湿化浊之力见长。对于湿浊重症,舌苔厚腻者,采用蚕砂、半夏燥湿化浊、理脾和胃。张老师临床上常以其治疗痰浊内蕴,阳气被遏的冠心病痰瘀互结、痰浊偏胜者[3]。张老师指出,湿浊重症,倦怠困重,便黏不爽,而舌苔致密细腻者,当用蚕砂。若舌苔细腻水滑,则加薤白,通阳散结,以助除湿之力。尽管薤白为温热药,临床上遇到有热象者亦仍可应用,取其辛散之味,滑利之体,散郁之功。
对于除湿,临床用药可灵活掌握,如湿邪胶结,顽固难去,可茵陈蒿、苍术、蚕砂、萆薢联用,化湿之力更强;若阴湿凝甚可酌加草果、厚朴,温化湿邪。法虽多种,万变不离其宗,症轻则轻取,症重则重夺。湿邪为患,缠绵难愈,临床治疗应谨守病机,慎热慎寒,多用芳化,辨证准确后则需用药持之以恒,切不可操之过急,见三两剂不效而改投他药。
2 利咽止咳化痰药 2.1 牛蒡子、射干、桔梗临床中,咽喉疼痛是常见病,风热者多,张老师习惯用牛蒡子、射干、桔梗队药治疗。牛蒡子味辛,可疏散风热,宣肺利咽散肿,《本草备要》云:“……润肺解热,散结除风,利咽膈,理痰嗽……”;射干主治喉痹咽痛,《本草纲目》记载:“射干,能降火,故古方治喉痹咽痛为要药。孙真人《千金方》治喉痹有乌翣膏(注:乌翣即射干)。张仲景《金匮玉函》方治咳而上气,喉中作水鸡声,有射干麻黄汤。又治疟母鳖甲煎丸,亦用乌扇烧过(注:乌扇即射干),皆取其降厥阴相火也。火降则血散肿消,而痰结自解,癥瘕自除矣。”桔梗,《珍珠囊》谓“疗咽喉痛,利肺气,治鼻塞”,张老师认为此三者皆入肺经,对于急慢性咽炎,咽干咽痛,尤其是感冒后咳嗽,咽部不利等症状,屡获奇功。
2.2 鱼腥草、杏仁、浙贝母、橘红对于肺热咳嗽痰多,黏稠不易咯吐者,张老师常用鱼腥草、杏仁、浙贝母、橘红为固定的队药使用,往往疗效卓著。鱼腥草味苦性寒,清解肺热,排脓消痈,为治疗肺痈之要药。研究表明,鱼腥草对于包括呼吸系统、神经系统在内的多个系统具有良好的抗炎作用[4];杏仁降气止咳平喘;浙贝母清热化痰,开郁散结;橘红燥湿化痰,理气健脾。诸药相合,清肺热而化痰嗽。此队药药性平和,对于急性脑卒中,兼见热象明显的咳痰者,反复患肺感染处于发作期且伴痰多的老年人,尤其是中风后长期卧床导致的坠积性肺炎患者均可适用。痰多质黏者,可重用性味甘寒之冬瓜子,利湿散结。张老师认为临床上患者久病,肺阴亏耗,郁热挟痰阻络而咳,甚则痰热壅盛而成肺痈,以冬瓜子清热润肺,降气通络,消痈排脓。
2.3 沙参、百合、芦根沙参、百合、芦根均为养阴清肺之品,诸药合用,对于阴液不足之秋燥、燥咳之证[5]尤宜。张老师用药与时令相结合,认为北方秋末冬初季节,燥邪侵袭人体,表现为心烦、易渴、咽痒、干咳、苔燥,此时多用沙参、百合、芦根。沙参甘寒,入肺胃经,养阴清热,润肺化痰,益胃生津;百合养阴润肺,清心安神,《医学入门》记载“(百合)治肺痿、肺痈”,《本草纲目拾遗》认为百合可“清痰火、补虚损”;芦根甘寒,可清热生津,除烦止呕。三药合用,均入肺经,共凑养阴润肺之功,对于干咳或少痰的肺燥咳嗽有效,针对肺阴不足的情况,可在此队药的基础上加用麦门冬。
2.4 地肤子、白鲜皮、防风、白僵蚕地肤子、白鲜皮本为皮肤科常用药,有清热利湿,祛风止痒之功,多用于治疗瘙痒症[6-7]。张老师结合现代药理研究,认为两药与白僵蚕均具有抗过敏作用,对于过敏性咳嗽效果明显。而防风为风药中之润剂,《本草正义》认为“防风,通治一切风邪”。中医认为过敏性咳嗽属于风咳、肝咳范畴,表现为咳声短促、无痰鸣,脉弦,面青,咳嗽阵发;西医认为的慢性咳嗽,为气道高阻力反应症者,其病理表现为大气管黏膜的炎性高反应状态,遇到外界刺激如体位、温度等变化或活动、情绪波动等刺激可引起黏膜分泌、纤毛运动的反应,引发咳嗽。中医治疗风咳,有仅用地肤子、白鲜皮两味药者[8],张老师针对风咳、肝咳的特点,治以祛风、疏肝、泻肺、理气,祛风用地肤子、防风,泻肺用白鲜皮,再加白僵蚕熄风止痉,4药相合,止咳效果明显,对感冒后持续性咳嗽同样有效。
2.5 透骨草、蒲公英、夏枯草、白僵蚕对于持续感冒后咳嗽,尤其是伴发急性支气管炎患者,从临床表现上看,其发展过程为痰质清稀、痰凝成块、无痰,到最后修复阶段,干咳持续不愈,用止咳药效果往往不明显,迁延日久。张老师常应用透骨草通经透骨、祛风活血、消除肿胀,以蒲公英和夏枯草清热散结,再加白僵蚕熄风止痉,诸药合用以达祛风解痉止咳之功。
3 散结药 3.1 槐米、夏枯草、菊花槐米、夏枯草均为肝经用药,槐米凉血止血、清肝泻火,夏枯草清肝火,散郁结,两药合用,对于高血压症见面红目赤、声高气促、舌红脉弦等肝火亢盛者有良好效果,可改善高血压头胀痛、目涩胀等症状,也有降压效果。现代研究认为槐米可降低血压,预防中风,是高血压辅助用药芦丁的原料药[9],夏枯草同样具有降压作用[10]。菊花性凉,味甘、苦,具有清热、明目、疏风、解毒的功效,张老师将其与槐米、夏枯草配合使用,对因肝火郁结导致的视物不清、双目干涩疗效显著。上述队药配合降压西药服用效果更好,且可减少西药用量,疗效更持久。
3.2 皂角刺、夏枯草《医学入门》认为皂角刺,凡痈疽未破者,能开窍;已破者能引药达疮所,乃诸恶疮癣及疠风要药。现代研究认为皂角刺具有抗炎、免疫调节、抗肿瘤等多种药理活性[11]。张老师以之配伍清肝火、散郁结之夏枯草,加强皂角刺的软坚散结作用,治疗顽痰硬结,无名肿毒,效果明显,对久治不愈的慢性窦道疮疡有脓栓者也常伍用之。
3.3 蒲公英、白花蛇舌草《本草正义》云:蒲公英,其性清凉,治一切疔疮、痈疡、红肿热毒诸证,可服可敷,颇有应验,而治乳痈乳疔,红肿坚块,尤为捷效。鲜者捣汁温服,干者煎服,一味亦可治之,而煎药方中必不可缺此。白花蛇舌草性寒,具有清热散瘀,消痈解毒之功。张老师常用蒲公英与白花蛇舌草配伍治疗丹毒、疽疮等症。丹毒[12],特点是反复发作,慢性丹毒常持续数年,合并继发感染,形成局部瘢痕结节,加之因下肢血液循环差,静脉怒张。丹毒患者下肢血管丰富,是形成细菌的良好培养基,故反复感染,缠绵难愈。治疗时用蒲公英,清热、散结、解毒作用优于黄芩、黄连,佐以白花蛇舌草加大清热解毒作用。
对于慢性炎症,有瘀块者,比如乳腺炎、乳腺结节,溃脓不畅,糖尿病足流脓不收口,局部黑暗且质地硬的病症,伍用此对药效果明显。
3.4 密蒙花、菊花、木贼密蒙花,清热泻火,养肝明目,《本草经疏》云:“密蒙花为厥阴肝家正药,所主无非肝虚有热所致。盖肝开窍于目,目得血而能视。”菊花清肝明目;木贼散风热,退目翳,《本经逢原》载:木贼专主眼目风热,暴翳,止泪,取发散肝肺风邪也。张老师在临床上对于中风、高血压肝经有热而症见视物模糊,眼珠刺痛者,应用此3味药清肝明目,实有经验之得。因目为肝窍,乙癸同源,对于兼见腰膝酸软等肝肾亏虚证者,酌加制何首乌、枸杞子,平补肝肾以注精于目。
3.5 当归、槟榔槟榔理气、除滞、祛湿,杀虫,当归养血活血,配伍应用除里急后重效果明显。中医所讲之“虫”,并非独指有形之虫,湿热下注,淤积而成腐败之物,即“腐草为萤(虫)”,张老师取法乌梅丸之意,槟榔杀虫除滞,即清热除湿利气化滞。现代医学认为[13],里急后重之感实为直肠充血肿胀,有欲便不便之感,或如虫行作痒,溃疡性结肠炎、痢疾等疾病常有此症,故以调血、和血之当归与祛湿除滞之槟榔配合使用,临床效果明显。
4 通络药 4.1 土鳖虫、乌蛇土鳖虫味咸,性寒,有破血逐瘀、续筋接骨之功;乌蛇味甘咸,性平,可祛风、活络、定惊,两者均为虫类药,归肝经。“诸风掉眩,皆属于肝”,对于中风偏瘫,手足拘挛不利的患者,张老师常用土鳖虫配伍乌蛇,以熄风通络。对于中风日久,久病入络者,加用全蝎、地龙。两者亦为肝经药,全蝎可熄风镇痉,通络止痛,攻毒散结,地龙则通经活络,两药合用,共凑搜风剔络之功,以加强药力。对于拘挛明显者则加用蜈蚣、杭芍、伸筋草以熄风通络,舒筋柔肝。全蝎的用法常焙干,研末冲服,可充分发挥药力。
张老师认为虫类药用量宜轻不宜重,如与益气活血药伍用,效果更佳。
4.2 鸡血藤、桑枝、钩藤鸡血藤味苦甘,性温,归肝肾经,具有活血补血,调经止痛,舒筋活络之功;桑枝入肝经,可祛风湿,利关节;钩藤归肝心经,能清热平肝,熄风定惊。对于风湿痹证或中风经络痹阻,关节不利者,当责之以肝,张老师常以鸡血藤、桑枝、钩藤3药联用,达到行血养血,舒筋活络,祛风除湿,通利关节,且平肝熄风止痉的目的。
4.3 天麻、丝瓜络天麻可熄风止痉,平肝潜阳,祛风通络,《开宝本草》记载,天麻“主诸风湿痹,四肢拘挛,小儿风痫、惊气,利腰膝,强筋骨”,丝瓜络,有通经活络,解毒消肿之功。而经络痹阻不通,常为手足顽麻、痉挛抽搐等症的病机,张老师治以平肝熄风,通经活络,用此药对治疗颈椎病、糖尿病等导致的手足顽麻,或中风导致的下肢痉挛效果明显。
4.4 秦艽、威灵仙秦艽辛散苦泄,质偏润而不燥,不论寒热、新久均可配伍使用,既能祛风邪,又善活血荣筋;威灵仙辛散温通,性猛善走,同行十二经,既能祛风湿,又能通络而止痛,为治风湿痹痛之要药。两药合用,祛风除湿效果明显。著痛加鸡血藤,行痛伍海风藤,湿重加萆薢。该对药常用于治疗肢体关节麻木、酸沉疼痛者。
5 益气活血止痛药 5.1 降香、五灵脂、延胡索、丹参张老师临床治疗心绞痛常以降香、五灵脂、延胡索、丹参诸药合用。中医认为“不通则痛”,胸痹心痛常以气滞血瘀、气虚血瘀等为病机[14],故张老师用此行气活血队药,其中各药分工不同,降香辛香宣透,以行气见长,可行胸脘之气;五灵脂性温,活血散瘀,具有温通血脉而止痛的效果;延胡索行气活血止痛,李时珍认为延胡索“能行血中气滞,气中血滞,故专治一身上下诸痛”,以止痛见长;“丹参一味,功同四物”,具有养血和血之功。临床上此队药止痛宽胸,疗效显著。若血瘀兼有气滞,见脉象弦时则加用郁金,郁金长于理气活血解郁,凉血破瘀止痛,既能活血,又能行气,故治气血瘀滞之痛。久病入络瘀血较重者,患者常胸痛症状明显,可酌加三七粉,分次冲服以加强止痛效果。
对于心血瘀阻疼痛剧甚者,张老师在降香、五灵脂、延胡索、丹参队药的基础上稍加乳香、没药,增强活血散瘀,止痛生肌的作用。
对于兼见脾胃虚弱患者,酌加佛手、甘松以缓乳香、没药两者碍胃之弊;对于胸中气机痞塞,闷及心背者,可配伍调理气机之药桔梗、枳壳,两药合用以升降调枢,疏通气机。
张老师提出“痰瘀互结”是现代冠心病发病的主要机制之一[15],因此,常从祛痰化湿与活血化瘀相结合的角度用药,在此队药的基础上配合半夏、茯苓或茵陈蒿、苍术、或蚕砂等药物联合治疗,收效显著。
5.2 香加皮、大腹皮、益母草香加皮祛风除湿,现代医学认为可利尿强心[16];大腹皮下气宽中,行水消肿,用于湿阻气滞,胸腹胀闷,水肿,小便不利。《本草纲目》认为大腹皮“可降逆气,消肌肤中水气浮肿,脚气壅逆,瘴疟痞满,胎气恶阻胀闷”;益母草活血祛瘀,利尿消肿。心力衰竭患者常兼见水肿,增加心脏负担,张老师常用香加皮、大腹皮以利水消肿,益母草利尿强心,诸药合用,可明显改善心衰患者水肿状况并提高心功能。香加皮用量不宜大,与大腹皮伍用,个别患者可有腹泻不良反应。
张老师精通病理,熟悉病机,两者有序结合,相辨益彰,巧妙用于临床施治中。证治思路新颖,临床用药灵活,独具匠心,故临床疗效显著。笔者所述仅列举其部分具有代表性的对(队)药应用情况,其他对(队)药暂不一一赘述。因水平所限,不能窥张老师用药之全貌,仅希寄拙文对中医临床工作者有所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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