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信息
- 郝娜, 杨洪涛
- HAO Na, YANG Hong-tao
- 黄文政教授治疗慢性肾脏病患者焦虑抑郁心理状态的临床经验
- Clinical experience of Professor HUANG Wen-zheng in the treatment of anxiety and depression in patients with chronic kidney disease
- 天津中医药, 2017, 34(10): 652-654
- Tianjin Journal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2017, 34(10): 652-654
- http://dx.doi.org/10.11656/j.issn.1672-1519.2017.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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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历史
- 收稿日期: 2017-06-04
中国慢性肾脏病(CKD)患者已达1.2亿,这一重要公共卫生难题与中国医疗、经济资源相对短缺之间的矛盾,是社会、家庭的沉重负担。当前医学诊疗模式已调整为“医学-社会-心理”系统,加强了对心理疾病的监控,研究发现CKD患者生活质量除了与传统的医学因素相关外,在很大程度上还与患者的文化水平、经济负担、家庭环境,尤其是患者的焦虑和抑郁心理状态有关[1],且焦虑抑郁是作为影响CKD患者生存率的独立危险因素存在的[2]。
黄文政教授从事中西医结合治疗肾脏病研究多年,精于临床辨证,在CKD相关焦虑抑郁的治疗中,以温补肾阳,疏肝理气,化瘀通络,豁痰开窍为法,辨证论治,临床效果颇佳。笔者有幸侍诊黄教授,受益匪浅,现将恩师临证经验浅析如下,以飨同道。
1 病因病机CKD缠绵难愈,长期治疗给患者的家庭造成沉重的经济负担,而躯体不适也会导致精神困扰,这些因素作为心理应激源,长时间作用于人体后,出现各种心理-躯体症状,例如,患者常出现注意力不集中、冷漠、烦躁、易怒、记忆力减退、警觉性降低、定向力丧失,甚至反应慢、思维缓慢、工作效率低和其他认知能力下降等症状。在CKD患者中,抑郁和焦虑作为与躯体症状密切相关的心理问题十分常见。
焦虑抑郁状态中医称为“郁证”。中医认为郁证重要病机是肝气郁结于内。因肝主情志,五行属木,是风木之脏,为一身气机之枢纽,正所谓“郁证未有不伤肝者也”;心主神明,心志症状为郁证常见表现。因此,抑郁症病位与肝、心两脏密切相关,“肝郁气滞,心神不宁”为其病机概要。自《内经》伊始,即强调情志内郁致病。朱丹溪指出“郁”有气、血、痰、火、食、湿6种,气郁为诸郁之首。而张景岳认为,肝病气郁,心病火郁,脾病食滞,肺病痰蓄,肾病水停,大凡五脏气郁之证,每多因病致郁。历代医家在治疗方面,多主张“治郁先治气,调气先治肝,宁神先治心”的原则[3],确也取得一定疗效。
而对于CKD相关焦虑抑郁状态,黄教授认为单纯以肝气郁结为主要病机,不能全面揭示中医治疗本病的理论。而结合多年治疗该病的体会,根据患者的临床表现辨证,黄教授认为“肾阳虚”是其发病之本,在疾病演变过程中,起重要作用。痰蒙、火扰、气郁及血瘀为标。肾藏精,主生髓,脑为髓海,司思想、意识、感觉等功能。肾阳主温煦蒸腾,若肾阳不足,不能振奋精神,则表现为情绪低迷、精力减退、嗜睡无度;不能蒸腾肾水上济心火,使心火不能下降反炎于上,扰乱心神,而出现思绪躁动、烦躁、失眠、多梦,甚至突然出现躁郁症状。在子母属性中,肾为肝母,肾阳虚,疏泄失司,不能鼓动肝气升发,而致情志抑郁加重,气机郁结,各种临床心身症状更为显著。
2 辨证论治 2.1 温补肾阳,疏肝理气以治本肾为先天之本,元气之根,主藏精气,肾阳不足,精化生乏源,可导致脏腑机能衰退,脑神失养,出现“髓海不足,则脑转耳鸣,胫酸眩冒,目无所见,懈怠安卧”以及情绪低落、记忆力下降、思维迟缓、反应下降等郁证核心症状。肾与心神的关系也比较密切,如《医方集解》曰:“人之精与志皆藏于肾,肾精不足则志气衰,不能上通于心,故迷惑善忘也。”故黄教授以“温补肾阳”为治疗大法。补肾阳之亏虚,充盛肾中阳气,促使肾精化髓,上滋于脑;蒸腾肾之阴水,上济心火,水火既济;助肾阳鼓动,肝气疏泄,治疗CKD相关焦虑抑郁状态,常用药物有附子、肉桂、巴戟天等。现代药理学研究认为肉桂具有温补肾阳的作用,而这一作用与尿17-羟皮质类固醇有关,它的提高有助于改善情绪失眠、低落、焦虑等心身症状。
另一方面,肝藏血而主疏泄,喜调达而恶抑郁。肝的疏泄功能失常会导致气机郁结,情志不畅,血与津液输布障碍,结气成瘀,甚而郁致化火。《医碥》有云:“郁,则不舒,肝木之病矣。”CKD相关焦虑抑郁状态,治疗上黄教授采用疏肝理气法,常用逍遥散合柴胡疏肝散。逍遥散具有疏肝解郁、健脾和营的功效,柴胡疏肝散具有疏肝行气、活血止痛的功效,方中加入牡丹皮能够达到解郁散火的目的。
2.2 化瘀通络,豁痰开窍以治标慢性肾衰患者,久病入络,络脉瘀阻,气血运行不畅,顽痰瘀血留而不去阻于络脉,患者精神抑郁,情绪低落,表情呆板,悲伤恐惧,少言寡语。若胸胁胀痛,胸部闷塞,咽中梗阻,咳之不出咽之不下,舌苔白腻,黄教授治以开郁化痰,常用温胆汤、半夏厚朴汤。若患者面色晦暗不泽,精神紧张,抑郁不伸,长吁短叹,急躁易怒,烦闷欲死,坐卧不宁,头痛如刺,目眩眼花,健忘,夜不能寐,多梦,胸胁疼痛,舌质紫黯或有瘀点,脉弦细而涩,黄教授常以抵挡汤、血府逐瘀汤以祛瘀通络。此外,黄教授指出,当一般活血化瘀药,如丹参、赤芍、川芎、益母草等疗效欠佳时,唯有虫蚁搜剔之药能深达而溶解之,如叶天士所言:“久则邪正浑处其间,草木不能见效,当以虫蚁药疏通诸邪。”常用地龙、水蛭、土鳖虫、穿山甲等。
3 黄教授的治疗经验焦虑抑郁在CKD患者中比较常见,黄教授认为其对患者的生理、心理和社会功能均会造成不同程度的伤害,严重影响着患者的生活质量。黄教授认为CKD患者以心脾两虚和肝肾阴虚为本,以痰、火、郁、瘀为标实,着重强调痰蒙、火扰、气郁、血瘀对清窍的干扰,因而用药治疗时主张补虚为本,并且强调豁痰、泻火、除烦、开窍、解郁、活血在治疗中的效果。黄教授在多年的治疗经验中发现,患者如出现小便不出、口干舌燥、失眠多梦、五心烦热等症状,可用失笑散、三才封髓丹治疗,淡豆豉、栀子、胆南星、远志、石菖蒲等药物加减治疗效果更佳;患者如出现郁郁寡言、倦怠乏力、面色晄白等症状,可用参芪地黄汤加减地龙、香附、郁金等药物治疗,能够起到行气疏肝活血、培土滋水的功效。有研究发现,对CKD患者焦虑抑郁状态采用中医药干预后,抑郁自评量表(SDS)和焦虑自评量表(SAS)得分均有显著下降,与干预前比较差异显著,充分体现了中医药干预CKD患者焦虑抑郁状态的优势。黄教授还发现,药物配合针刺对焦虑抑郁状态治疗效果也较好,在中药治疗基础上,针刺百会、上星、四神聪、太冲、风池、风府、三阴交、内关等穴位,能够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4 病案举例患者,女性,48岁,初诊2010年1月8日。
主诉:心悸,耳鸣耳聋,健忘,失眠1 a。
病史:患者蛋白尿病史3 a,后因故人猝然辞世,心中不胜惊恐,悲伤过度,致心悸气短,耳鸣耳聋,健忘,腰膝酸软,难以入眠,噩梦连连,常常惊醒,汗出,哭泣抽涕,日渐消瘦,不思饮食,月经闭止。西医诊断为忧郁症,服用抗抑郁及安眠药不能控制,因来黄教授门诊。
检查:精神倦怠、憔悴,面色萎黄而消瘦,两目黑环,舌红赤苔白腻中黄糙,脉象弦滑而数。
西医诊断:忧郁症。
中医诊断:郁证。
辨证:悲忧惊恐,肝气化结,脾肾阳虚,扰伤心神。
治则:疏肝解郁,温肾健脾,镇惊安神。
拟方以柴胡加龙骨牡蛎汤加减。柴胡12 g,太子参15 g,山茱萸15 g,熟地黄12 g,香附10 g,白术12 g,茯苓10 g,远志10 g,赤芍15 g,石菖蒲10 g,丹参30 g,炙甘草6 g,浮小麦30 g,大枣4枚,生龙骨、生牡蛎各30 g,珍珠母30 g。
二诊:服柴胡加龙骨牡蛎汤14剂,心悸气短减轻,睡眠渐安,精神渐佳,面色渐红润,两目黑环已减,惟自觉脐腹灼热感,入夜尤甚,不得盖被,并不能按压,舌红少苔,边有瘀痕,脉弦细。
辨证:气郁痰热渐消,而瘀血内结腹中未解,与“灯笼热”为同义。
治则:理气活血化瘀。
拟方以血府逐瘀汤治之。桃仁10 g,红花10 g,当归10 g,赤芍10 g,生地10 g,川芎10 g,桔梗10 g,枳壳10 g,柴胡10 g,牛膝10 g,甘草10 g。
三诊:服血府逐瘀汤14剂后,脐腹灼热已消,精神清爽,舌红苔薄,瘀斑已消,脉转沉缓。
郁证已缓解,拟加味逍遥丸,胶藕胶囊疏肝养心,以巩固疗效。
本案因素体脾肾阳虚,惊恐悲伤,致肝气化结,扰伤心神,故治以温肾健脾,疏肝解郁,镇惊安神。
山茱萸味酸,性微温,归肝、肾经,具有补益肝肾、收敛固脱之功效,主治头晕目眩,腰膝酸软等。熟地黄味甘,性温,归肝、肾经,具有滋阴、益肾、填髓之功效,适用于肝肾阴亏,耳鸣耳聋,腰膝酸软。张元素称其为“通肾之药也”。《本经逢原》中谓:“熟地黄,假火力蒸晒,转苦为甘,为阴中之阳,故能补肾中元气。”香附味辛、微苦、微甘,性平,归肝经,具有行气疏肝之功。“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故加白术,白术味苦、甘,性温,归脾、胃经,补气健脾。
石菖蒲、茯苓、远志、太子参益智养心,生龙骨、生牡蛎、珍珠母重镇安神,炙甘草、浮小麦、大枣甘缓和中。诸药合用而令郁解神安。
复诊出现脐腹灼热、夜甚,舌上瘀斑,是继气郁之后,血瘀腹中,义同“灯笼热”,故用血府逐瘀汤,而取效。
综上所述,近年来中医药防治CKD相关焦虑抑郁状态受到愈来愈多的学者关注,临床及基础研究层出不穷。黄教授从临床需要出发,将宏观辨证、化验指标与中医基础理论相结合,将中医学的“治未病”和“辨证论治”思想运用于CKD患者的治疗中,制定出符合证候演变规律的中医诊治方案及疗效评价标准,不断发展中医临床研究,解决CKD相关焦虑抑郁治疗中的难题,值得各位同道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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