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中医药  2017, Vol. 34 Issue (4): 247-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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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雪, 朱永政, 张洪芳, 张聪, 张永臣
YU Xue, ZHU Yong-zheng, ZHANG Hong-fang, ZHANG Cong, ZHANG Yong-chen
张子和《儒门事亲》针药并用思想浅析
Analysis on the ideology of combining acupuncture and moxibustion with herbs in the ZHANG Zi-he's Confucians' Duties to Parents
天津中医药, 2017, 34(4): 247-249
Tianjin Journal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2017, 34(4): 247-249
http://dx.doi.org/10.11656/j.issn.1672-1519.2017.0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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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 2016-12-19
张子和《儒门事亲》针药并用思想浅析
余雪1, 朱永政1, 张洪芳1, 张聪1, 张永臣2     
1. 山东中医药大学针灸推拿学院, 济南 250014;
2. 山东中医药大学, 济南 250014
摘要:张子和在《儒门事亲》中探讨了针灸方面特别是刺血方面诸多理论依据和成功案例。针灸和服药在本书中经常联合运用,疗效甚佳。文章从张子和临床辨证联合运用针药的5个特点即治分主辅、法有先后、互补救弊、灸药兼施、注重时机来分析讨论,以供针灸临床参考。
关键词张子和    《儒门事亲》    针药并用    

张子和(约公元1156—1228年),名从正,字子和,睢州考城人,自号戴人,金元四大医家之一,其代表作为《儒门事亲》。作为攻邪派的张子和,在用药方面多用攻下,而在运用针灸方面,却常将针药并用。张子和擅用刺血,并将其作为汗法的一种,用来解表散邪。在他的医案中,针灸与方药结合广泛应用于内、外、妇、儿、皮肤、五官科[1]疾病,疗效肯定。他通过汗法调和营卫,通过吐法宣畅条达,通过下法推陈致新[2]。此三法综合运用于临床中,可发挥针、灸、药各自的优势,并使患者达到“邪去正安”的健康状态。现将《儒门事亲》中针药并用思想从治分主辅、法有先后、互补救弊、灸药兼施、注重时机这5个方面进行论述。

1 治分主辅

在治疗上一方面以服药为主,针刺为辅。如《卷五·赤瘤丹肿》述治疗一小儿丹毒“先用牛黄通膈丸泻之。后用阳起石散傅……如未散,则可用针砭刺出血而愈矣”。丹毒多由风热湿邪化火而成,故用牛黄通膈丸以祛邪逐水、清热消肿,配以外敷阳起石散,则毒邪自散。若邪未散尽,可加三棱针刺破肿处出血则愈。又如《卷七·臂麻不便》中的梁贾人突发手指及臂麻,延至半身,张子和把其脉即知此病“不可纯归之风,亦有火燥相兼”。故此人气血不足,筋脉失养,血虚生风。张子和先用汗、吐、下三法治其标,后泻火滋阴治其本。然而治疗后所遗留的手无名指、小指麻木提示其手少阳三焦经有病变,可通过循经取穴针刺“骨空”,即三阳络来缓解。再如《卷八·沉积疑胎》云:“有孕已岁半矣……块病也,非孕也……有病当泻之。先以舟车丸……后以调胃承气汤……又以舟车丸、桃仁承气汤泻……病十去九……以针泻三阴交穴……块已没矣。”在治疗此孕妇积块时,张子和先用泻下剂去积逐瘀、通经活血,后在三阴交穴行针刺泻法。针此穴可调畅胸中气机、疏通足三阴经经脉气血。故针刺可弥补药力不足之弊。

另一方面则为服药辅助针刺进行治疗。如《卷十一·风门》云:“喉闭肿痛不能言者,刺两手大拇指爪甲如韭叶,少商井穴也。以针浅刺去血,立愈。如不愈,以温血汤口中含漱。”张子和对于喉痹不能言者,在其两侧少商穴上进行刺血,效果立竿见影。肺主气,司呼吸,而喉为肺气出入之通道,少商穴为手太阴肺经之井穴,张子和通过对少商穴刺血以清咽利膈。如病未好转,再含服温热药协助针刺以清热泻火。故服药可增强针刺退热散邪之效。

2 法有先后

《卷六·肾风》记录了桑惠民病肾风:“肾风之状,多汗恶风,脊痛不能正立,其色炲,面痝然浮肿……初针时痒,再刺则额觉痛,三刺其痛不可任,盖邪退而然也。待二十余日,又轻刺一遍,方已。”张子和先使用刺血方法祛瘀消肿,总共4次,历时较长。在治疗过程中,患者面色由黑色慢慢变为稍红,最后恢复“红白”相兼的正常面色,说明邪尽正复,正胜邪退。而刺血法只能暂时消除症状,要想完全去除病根,避免疾病反复发作,还须在症状消退后服用祛风退热药去除病根。因患者当时病势严重,病情险峻,当先治其标,而后治其本,标本兼顾。故先刺血还是先服药,须依照病情发展趋势而定。

3 互补救弊

单纯针灸或单纯服药,在临床运用时,难免犯“补泻反则病益笃”之戒,即应用不当,则久病未去而新病叠生。然而灵活、辨证地运用针和药,却能取长补短,达到比单纯针灸和单纯用药都要好的疗效,并且还能相互救助以防失治和误治。

3.1 针药并用,疗效更佳

《卷一·指风痹痿厥近世差玄说》载魏德新骨痹一案“先以玲珑灶熨蒸数日,次以苦剂,上涌讫,寒痰三二升……次以淡剂,使白术除脾湿,令茯苓养肾水,责官桂伐风木……又刺肾俞、太溪二穴……仆尝用治伤寒汗、下、吐三法,移为治风痹痿厥之法,愈者多矣”。张子和根据患者感风寒湿三邪及素体阳虚的病因病机,将治疗伤寒类寒证之法用来治疗骨痹,不无道理。因《卷二·汗下吐三法该尽治病诠》指出“诸风寒之邪……留而不去,或发疼痛走注,麻痹不仁及四肢肿痒拘挛,可汗而出之”,故可通过汗法解表止痛。又因《卷三·九气感疾更相为治衍》云:“热可以治寒,寒在外者,以淬针、熨、烙灸、汤而汗之;寒在内者,以热食温剂平之。”说明寒证用各种温热法均可奏效。外寒病主要用灸法类,内寒病主要服热食温药。魏德新一案正好属于体内外皆寒之病,故先用有熏、蒸、熨综合作用[3]的玲珑灶以解表散外寒止痛,再服苦涌、淡渗之剂以排寒痰、渗湿、疏肝散内寒,之后配用针刺太溪、肾俞则可疏通表里经脉气血,“通则不痛”。因此针、灸、药联合治病能将病邪从上、下、表[4]三条路径较为彻底地祛除,从而达到单纯用药和单纯针灸所不具备的最佳疗效。

《卷四·背疽》载“背疮初发,便可用藏用丸、玉烛散……以针于肿焮处乱刺血出……后以阳起石散傅之……如疮少愈,或疮口未合,疮痂未敛,风痒时作,可服内托散”。背疽为火热病证,病程初期不可使用热性疗法,以免犯阴阳格拒之戒。而应用寒性药物如藏用丸、玉烛散以清热利湿、活血解毒,配合使用刺血疗法以泻火散邪,再加上外敷阳起石散、口服内托散,从而起到祛瘀散邪、敛疮生肌、退热消肿的综合功效。

《卷六·风搐反张》记载吕君玉之妻“病风搐目眩,角弓反张,数日不食……先涌风痰二三升,次以寒剂下十余行,又以针刺百会穴,出血二杯,愈。”张子和根据六气中的风的特性,来解释吕妻的临床表现。风属肝木,木曰曲直,风性善行,易袭阳位,故肝木过旺,郁而化火,进而出现目眩、抽搐、角弓反张。火邪入络,先治以涌吐风痰,使肝得以疏泄而条达,再服用寒药泻下郁热,后配用三棱针点刺百会穴出血以退热散邪,使实热分上、下、表三路而去。张子和将刺血、吐、下三法作用于人体的整体与宏观[5]上,突破了普遍意义上对此三法的理解。

3.2 针药结合,取长补短

《卷三·喉舌缓急砭药不同解》述“凡用针而有针创者,宜捣生姜一块,调以热白汤,时时呷之,则创口易合”。张子和认为喉痹属于龙火,须用发汗法将其郁热发散出来。而《灵枢·营卫生会》云:“夺血者无汗,夺汗者无血,”阐述了血与汗同源互化,故刺血可达到发散郁热之效。此医案说明了对于用刺血法而产生的“针创”,可通过服用生姜调热白汤使其愈合。所以刺血配合服用生姜汤治疗喉痹,既发挥了祛邪散热的疗效,又避免了“针创”难愈的后果。

《卷六·风温》述阳夏贺义夫伤寒下后结胸一案:“以茶调、瓜蒂散吐之。血数升而衄,且噎逆。乃以巾卷小针,而使枕其刃,不数日平复。”此人因患有伤寒并过早地使用下法致表证入里,出现结胸、黄疸。这些症状说明患者胸中满闷瘀滞,服用茶调散、瓜蒂散可将体内的瘀血宿痰排泄出去。吐后出现的鼻衄、噎膈,可用毛巾包裹细针,并让患者将其枕在头项部用来刺激局部穴位,几日后便可康复。可见针刺对于吐后出现的不良反应有很好的治疗作用。

《卷十一·风论》中指出“若是雷头者……可用针出血则愈……血汗俱荡,岂不妙哉!衰老者,可用凉膈解毒,消风散热为治;年壮者,可以荡涤积热,大黄、牵牛,气血宣通,便无壅滞而愈”。头面风疾可用刺血法治愈,但只是针对血热实证者。而对于素体血虚者,不论年壮还是年老者,只须用寒凉之剂泻热解毒,此法安全有效。故可知服药能避免刺血后失血过多所引起的阴虚血少、血脉不通的危害。

4 灸药兼施

张子和治病不仅善用针,亦多用灸法[6]。《卷二·推原补法利害非轻说》载赵显之泄泻一案:“泄泻褐色,乃洞泄寒中证也。每闻大黄气味即注泄。余诊之,两手脉沉而软,令灸分水穴一百余壮,次服桂苓甘露散、胃风汤、白术丸等药,不数月而愈。”此案例说明张子和临床治病并非只攻不补,而是根据病情来判断是否需要用补法。他通过四诊得知此人的泄泻为虚寒型,当纯用温补[7]。故采用灸水分穴百余壮以温阳补虚,再配合服用渗湿止泻、健脾养胃之药以扶正祛邪则病瘥。

再如《卷五·冻疮五十三》云:“夫冻疮者,因寒月行于冰雪中而得之……以大蒜捣如泥,和土捏作饼子……量疮口大小而贴之;泥饼子上,以火艾灸之,不计艾壮数多少,以泥干为度。去干饼,以换湿饼,贴定灸之,不问灸数多少,有灸一二日者,直至疮痂内觉痒微痛,是冻疮活也。”张子和认为冻疮因冬天在雪地里行走而成,故应选用隔蒜灸数壮,以疮面“觉痒微痛”、气血流通为度。隔蒜灸有温通血脉、消散寒凝[8]的作用,并且其温热渗透之力可持久作用于疮面。“夏月医之大妙”,说明艾灸配合外敷中药,尤其在夏天进行治疗的祛除寒湿之效最好。

5 注重时机

《卷七·背疽》中“一富家女子……好食紫樱……他日必作恶疮肿毒,热上攻目,阳盛阴脱之证……不肯服解毒之药……患一背疽如盘……戴人以针绕疽晕,刺数百针……将作痂时,使服十补内托散乃痊。终身忌口。然目亦昏,终身无子”。张子和诊脉后判断患者因嗜食紫樱而导致体内产生火热邪毒,如不加以清热解毒药的干预,则其将有向头目上攻之势。果然,此人因不遵医嘱而患上背疽。而其人疽大若盘状,火热之邪极盛,甚至有阳极阴竭的趋势。张子和见状急用三棱针在其患处周围散刺,肿痛渐消直至病愈。但此人却不幸落下了忌食紫樱、视物不清并且终身不孕的疾病。此医案说明在疾病初期、火热邪毒较缓之时,服清热解毒药便可控制病情。若未加控制,病情发展到阳极阴竭的严重地步,则为时已晚,无论刺血还是服药,都只能将引起的并发症治好,而无法从根本上解除原发病。所以应把握疾病治疗的关键时机,准确及时有序地运用服药和针刺。

综上所述,《儒门事亲》体现了张子和将针灸与服药有机辨证地结合,进一步发展了前辈医家的针药并用思想。针灸辅助用药可弥补药力不足并减少药物的毒副作用,用药辅助针灸可弥补单纯针灸调节的不足[9]。他还十分注重治病时机,提倡因时制宜、标本兼顾,并依照病情轻重和病势缓急来决定针灸、用药的先后顺序。然而针灸和用药各有优劣,二者相互补救,可避免单用一法所产生的不良后果。由于针刺、刺血、艾灸、方药各有其适应证,针刺、方药并用和刺血、方药并用主要用于治疗痹病、痿病和中风等内科病,而灸药并用治疗虚寒病证效果甚好。故应根据各类治法的特性并结合其病证特点做到有的放矢。张子和针药并用治疗疾病体现了其治分主辅、法有先后、互补救弊、及时针药的特点,对后世尤其是明清时期的医家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值得大家更加深入地学习探讨和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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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alysis on the ideology of combining acupuncture and moxibustion with herbs in the ZHANG Zi-he's Confucians' Duties to Parents
YU Xue1, ZHU Yong-zheng1, ZHANG Hong-fang1, ZHANG Cong1, ZHANG Yong-chen2     
1. Acupuncture and Massage College of Shandong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Jinan 250014, China;
2. Shandong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Jinan 250014, China
Abstract: The book Confucians' Duties to Parents not only had rich clinical experience and unique academic ideas in using herbs, but also made numerous theories and successful clinical cases on acupuncture especially pricking blood. Acupuncture and moxibustion are often combined with herbs in the cilnical work of the book, which are very effective. This article analyzes and discusses the five characteristics of using the combination of acupuncture and herbs dialectically, which are clinical treating methods of principle and supplement, priority and subsequence, overcoming one's weaknesses by acquiring the other's strong points, moxibustion combining with using herbs and focusing on pathogenesis, in order to provide clinical reference for the treatment of acupuncture and moxibustion.
Key words: ZHANG Zi-he     Confucians' Duties to Parents     acupuncture and moxibustion combined with herb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