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信息
- 袁菊花, 郑丽平, 吴煜
- YUAN Ju-hua, ZHENG Li-ping, WU Yu
- 从“痰”之致病学说探讨原发性肝癌的发病机制
- Exploration of the pathogenesis of primary liver cancer from "phlegm" pathogenic theory
- 天津中医药, 2017, 34(5): 323-326
- Tianjin Journal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2017, 34(5): 323-326
- http://dx.doi.org/10.11656/j.issn.1672-1519.2017.0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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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历史
- 收稿日期: 2016-02-20
2. 中国中医科学院西苑医院, 北京 100091
“痰”作为中医学的特有概念,既可看作疾病过程形成的病理产物,又可看作致病的病理因素[1]。历代中医学家关于痰病的学说包括从痰饮概念的起源,“痰证”与“饮证”的分离认识到现代痰毒、痰瘀理论的产生及发展,都是中医基础理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探索其源,《灵枢·刺节真邪篇》云:“有所结,气归之,卫气留之,不得复反,津液久留……连以聚居为昔瘤,以手按之坚。”对后世“痰”病与肿瘤的相关性认识奠定了基础[2]。明清时代,痰与肿瘤相关的理论进一步深入[3],“百病多兼痰”已成为众多医家之共识, 如《诸病源候论》云:“诸痰者,此由血脉壅塞,饮水积聚而不消散,故成痰也。或冷,或热,或结实,或食不消,或胸腹痞满,或短气好眠,诸候非一,故云诸痰。”这就明确指出了痰积体内,可导致多种病理变化, 揭示痰生百病,对于阐发痰病病机,对中医痰病及中医肿瘤的学术发展,做出了创造性的贡献[4]。
1 从“痰”认识肝癌的形态学特征关于“癌”的记载最早出现在宋朝的《卫计宝书》和《仁斋直指附遗方论》中,但后者进一步描述其特点云:“癌者,上高下深,岩穴之状,颗颗累垂……毒根深藏,穿孔透里”,突出了恶性肿瘤表面凹凸不平、质地坚硬如石、易于浸润转移的特点[5]。这与现代医学对“癌”的特征的认识不谋而合。而原发性肝癌作为现代医学的概念,在中医古典医籍中并没有明确的病名记载,但依据其形态学相关论述可在“积聚”、“癥瘕”、“肝积”、“肥气”、“伏梁”、“胁痛”、“臌胀”、“黄疸”、“虚劳”、“肝脏结”等疾病中寻到[6]。如《灵枢·邪气藏腑病形》有云:“微急为肥气,在胁下,若覆杯。”《济生方》记载肝积即是肥气,“肥气之状,在左胁下,腹大如杯,肥大而似有头足,是为肝积”。隋代《诸病源候论》指出“染渐生长块段,盘牢不移动者,是癥也,言其形状,可徵验也。若积引岁月,人即柴瘦,腹转大,遂致死”,不仅指出了积聚的发病过程,也描述了积聚之为病日久至晚期出现恶病质、腹水等并发症,预后极差[7]。
中医学有“百病皆生于痰”的说法,痰积日久,可腐血败肉,成癥瘕积聚。如《儒门事亲》曰:“痰逆在阳不去者久则化气,在阴不去者久则成形。”《丹溪心法》曰:“凡人身上中下有块者,多属痰。”高秉钧《疡科心得集》也指出:“癌瘤者,非阴阳正气所结肿,乃五脏瘀血,浊气痰滞而成。”而前贤也早有“百病皆由痰起”、“诸证怪病不离乎痰”之说。临床上痰的表现变化多端,常见痰气交阻、痰毒内蕴、痰瘀互结的征象,而气滞、痰凝、血瘀、毒聚相互交织形成包块,居于胁下,形成癌肿。
因痰具有流动性和黏滞胶着的特点,如《杂病源流犀烛》又谓:“痰之为物,流动不测,故其为害,上致巅顶,下至涌泉,随气升降,周身内外皆到,五脏六腑俱有。”故初始时癌毒产生于局部,随着病情的进展,正气渐亏,更不能抗邪,痰液交结癌毒播散周身,流窜经络,黏附在肺、骨、淋巴结等部位,从而形成新的转移癌灶,加重病情。所以,痰不仅可以看作是肝癌形成的基础,同时也是肝癌复发和转移的重要因素,其在发病及病机变化中具有重要作用[8]。所以近年来不少医家临证发现,肝癌从痰辨证论治常获良效[9, 14]。
2 从“痰”认识肝癌的病机学特征“痰:有广义与狭义之分,狭义之痰即指从呼吸道中咳出之痰与病变部位积存的黏稠物质,包括痰核和瘰疬;广义之痰即无形之痰,为停留在脏腑经络组织中的痰,影响脏腑气血功能,阻塞气机,变生百病。[9]而肝中之痰,以无形、广义之痰为主,肝癌病位在肝,以痰浊为邪,聚于胁下形成有形肿块、结节。痰毒郁结,气血运行不畅,彼此影响,则肿块愈结愈大,愈结愈牢,则形成坚癖难以攻破。
2.1 肝气郁结,津液内停为痰肝喜条达,主疏泄,为藏血之脏,调节着全身气机,气行则津行,促进津液的输布环流。正如《血证论》所言:“肝属木,木气冲和条达,不致遏郁,则血脉得畅。”《读医随笔》也说:“肝握升降之枢,凡脏腑十二经之气化,皆必藉肝胆之气化以鼓舞之,始能调畅不病。”若肝气因情志郁结而失于疏泄,久者或津液不布,变为痰饮,或血行不畅,留而为瘀,此即“肝气久郁,痰瘀阻络”。正如《高注金匮要略》论述肝着为病时也指出:“肝以阳气为贵,木得春而枝叶融和。”若“脏中阳虚,阴寒之气不能融和舒畅”,“肝络从少阳之胁而上贯于胸”,则“粘滞之气留着于胸也”,湿邪痰饮之类阴气,留着于胸而致肝着。气能行津,气行则津布,肝失疏泄,则津液代谢输布异常,形成痰凝水湿。痰瘀互阻,结于胁下,日久则生癥瘕[10]。故赵献可言:“七情内伤,郁而生痰。”《证治汇补》载:“惊怒忧思,痰乃生焉”,故有“气郁生痰”的理论。
2.2 肝木克土,脾失运化生痰脾居中焦,运化之职不行则水谷不化,聚湿生痰成饮。所以《素问·经脉别论》中曰:“脾士虚弱,清者难升,浊者难降,留中滞膈,凝聚为痰。”《诸病源候论·虚劳痰饮候》记载:“劳伤之人,脾胃虚弱,不能克消水浆,故为痰饮也。”脾气散精,通过其转输作用,将津液输布至全身,如影响了脾的散精功能,则水湿停蓄,聚而为痰,如《素问·经脉别论》说:“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水精四布,五经并行。”所以有“脾为生痰之源”之说。
肝失疏泄,横克脾土,可出现胁痛、嗳气、纳呆、呃逆、恶心呕吐等症状。若饮食不节或劳伤太过可致脾胃运化失司,脾失健运亦可影响肝之疏泄,肝失疏泄,反过来加重脾胃不和症状,临床可见胃脘胀满、纳差、恶心、泛酸、便溏等,此谓之“土壅木郁”[11]。无论是“木横克土”还是“土壅木郁”皆可见脾胃运化失司之症状,故朱丹溪言:“脾气者,人身健运之阳气,如天有日也,阴凝四塞者,日失其所,理脾则如烈日当空,痰浊阴凝自散。”
2.3 肝肺宣降失调,痰浊凝聚胸胁属肝肺,肝升肺降,肝气升于左,肺气降于右,肝肺共同调理上焦气机[12]。如《杂病源流犀烛·卷十》所言“痰饮留注于厥阴之经”的“胁肋痛,痛则咳嗽气急”等证。肺主行水,肺气失宣,或肃降失调,则水道不利,治节无权,津液的输布与排泄障碍,胸中之大气不运,阳气不得敷布,津液因而停滞,生湿成浊成痰,凝津为痰而出现,故有“肺为贮痰之器”之语。《济生方》所言:“人之气贵乎顺,顺则津液流通,决无痰饮之患。调摄失宜,气道闭塞,水饮停于胸膈,结而成痰,其为病也,症状非一。”故肝、肺失疏泄,枢机升降无序,津液聚而为痰。
2.4 湿有“内、外”蕴结,痰浊凝聚“湿聚为痰”,湿在体内日久,结聚为痰。湿有“外湿”与“内湿”之别,外部湿邪可以直接影响到人体正常的生理活动以及加重病理状态,湿邪太过,造成机体内环境的湿阻、湿滞,则会引起身体不适,当湿邪停聚日久而不化或遇邪气克中时,则湿聚为痰,久而痰坚硬成块,结聚附着于肝而发为肝癌[13]。肝癌多经历了一个较久的病变过程,对于由病毒性肝炎发展为肝硬化进一步发展为肝癌的这种病程,HBV、HCV感染已成为肝癌的一个重要危险因素,从中医辨证来看,肝炎病毒,属于湿热疫毒,湿热之邪侵犯肝,肝主疏泄,肝如被外邪所侵,则导致全身气血津液疏泄失司,血停津聚则瘀成,而痰生,这一病理产物的逐渐产生,推动着整个病理逐渐向肝癌转变。另外,湿温条件下,为一些致病的病毒、细菌提供适宜其生长、繁殖的湿度,使其大量的生长繁殖,致人体感染而发病[14],例如:最易导致肝癌的黄曲霉毒素。
而“内部湿邪”主要由饮食因素导致,如过度摄取肥甘滋腻之品,脾失健运,脾不能有效地运化水湿。或者进食湿热有毒之品,如《医意商》所说:“盖酒之伤人,湿而且热,求之不变,”则内湿产生;或过食鱼虾螺蚝、生冷海鲜等生湿之味,伤及脾胃,致内湿易生。由此可以看出,如果有因素导致脾失建运或素体脾胃虚弱,那么生湿便自生,聚为痰而发病,而且肝之病变,必伤及脾胃,且会随着脾胃功能状况的好坏,病情与之正相关[15]。
2.5 痰可致瘀,瘀能生痰痰由津液凝聚,瘀为血行不畅或离经之血内停[16]。“痰”与“瘀”实为“津”与“血”的病理性改变,“津”与“血”同属阴精,共为滋润濡养之物,所以中医学很早就有“痰瘀同源”的观点,如《圣济总录》认为“脉道闭塞,津液不通”是形成痰浊的主要原因。巢元方在《诸病源候论》中更明确指出:“诸痰者,此由血脉壅塞,饮水积聚而不消散,故成痰也。”可见二者在病理情况下可互相影响,痰饮瘀血是津液不归正化的结果,如《医述》引罗赤诚语:“如先因伤血,血逆气滞,气滞则生痰,与血相聚,名曰瘀血夹痰。”瘀阻气机,影响津液疏布代谢,因瘀生痰,正如《丹溪心法》所说:“痰挟瘀血,遂成窠囊。”[17]
而肝癌多数在病理早期即有气机不畅的气滞表现,气机运行不畅会造成血液运行不畅,乃至停滞。另外在肝癌进展中,气血阴液逐渐被耗伤,到一定程度机体会产生虚热,虚热日久也会引起血之妄行,造成体内一部分血液不循常道而致血瘀;同时随着病情的发展,体内正气渐虚,抵抗外邪的能力下降,极易感受外邪,若感受热邪,湿邪,湿郁而化热,可加重血之妄行而成瘀[13];血瘀一旦形成,则会导致机体内津液的代谢输布失常,津液停滞,津滞则痰生,日久结块则致肝病过程中严重的癌变阶段。
3 从“痰”认识肝癌的证候学特征《圣济总录》曰:“积气在腹中,久不瘥,牢固推之不移者,癥也,饮食不节,致脏腑气虚弱,饮食不消,按之其状如杯盘牢结,久不已,令人体瘦而腹大,至死不消”,这是对肝癌特征性表现的记载。中医学治病,重在辨证,辨证的主要依据就是证候依据,所以,把握好肝癌的病证特点至关重要。从临床上看,肝癌患者在疾病发生、发展过程中,除出现一些局部癌症的特别症状之外,大多数肝癌患者可以有如下症状:表现为消化道方面的纳差、恶心、呕吐、便秘、腹泻、腹胀、腹水等。疼痛方面的如肝区疼痛、腰背疼痛、右肩部疼痛等。全身性症状方面的如消瘦、乏力、黄疸、发热等。特别是在患者接受了手术、放射、化疗等治疗之后,更易出现上述症状。
肝癌所致黄疸以目黄、身黄、小便黄为主症,临床以目睛黄染为重要特征。一般而论,阳黄起病急,症见黄色如橘,发热,口渴,小便短赤,大便干结,舌苔黄腻,脉弦数或弦滑;阴黄起病缓,黄色晦暗,畏寒神疲,口淡不渴,大便时溏,舌淡、苔白腻,脉濡缓或沉迟。《金匮要略》有“黄家所得,从湿得之”之说,病机关键是湿聚为痰,壅塞肝胆,则疏泄失常,胆汁泛溢而发生[18]。
肝癌发热属中医学内伤发热之范畴,由气郁化火、瘀血阻滞及痰湿停聚所致,其基本病机乃是气、血、痰等郁结,壅遏化热。感受外来湿热之邪,或湿郁化热,热邪煎熬津液,灼津为痰,临床上可见热象,如发热,或身热不扬,痞块局部皮温升高,口渴,胁肋灼痛,夜寐不安,大便秘结,小便短赤,口苦,咽干,舌红苔黄腻,脉滑数等。若痰热内蒙心窍,尚可见神昏、谵妄,肝经痰火内扰则见抽搐等变证。肝病日久,肝阴虚内热较甚,灼津为痰,或瘀血久伏,郁而化热,也可灼津为痰。
肝癌疼痛以肝区及两胁疼痛为主,或可放射至腰背部及右肩部等,肝癌属癥积之病,病在肝脾,李东垣《脾胃论》云:“脾病,当脐有动气,按之牢若痛,动气筑筑然,坚牢如有积而硬,若似痛也,甚则亦大痛,有是,则脾虚病也。”其中“按之牢若痛”、“甚则亦大痛”、“坚牢如有积而硬”等症状,即肝癌疼痛的特征性表现。其病理性质也有虚实之分,属实者,不外乎气滞、血瘀、痰湿三者互为因果,阻碍气机导致。痰浊作为有形之邪、致痛之说古已有之。《丹溪心法》曰:“痰因气滞而聚,既聚则碍其路,道不得运,故作痛也。”
4 从“痰”认识肝癌三步曲初期—病毒性肝炎、酒精性肝病:初期为“伤肝”阶段,醇酒膏粱等酒毒湿热,损伤脾胃,土壅木郁,乙肝、丙肝等病毒湿热之邪蕴结肝木之中,肝脾同病,则清阳不升,浊阴不降,气机升降失常,血行不畅,脉络失和,致气滞、血瘀、湿热蕴结,或停于脘腹,或阻于胁下,而现脘痞胁胀或痛、纳呆等肝、脾胃所伤之证[19]。
中期—肝硬化:纵酒日久或病毒毒邪侵袭日久,则酒湿浊毒蕴而不化,聚而为痰,痰阻气滞,血脉瘀阻,渐致气滞血瘀,气、血、痰相互搏结,结为积块,滞于胁下,则“酒癖”、“肝着”渐成。
晚期—肝癌:纵酒不止或病毒侵袭加重,或失治误治,气血痰湿日久不化,肝脾不调,病久及肾,则终成肝脾肾同病。肝伤则气滞血瘀,脾伤则痰湿蕴结,肾伤则水湿内停,气血水互结,聚于胁腹而成腹大膨隆之“酒臌”、“肝积”、“臌胀”。流窜到其他脏腑经络,而致病情险恶。
5 结语“痰”来源于先天的禀赋体质和后天的饮食水谷,以及由此化生的精、血、津液等物质,还有津液停积形成的水饮[20]。痰的形成过程,是脏腑的参与、气的变化和精血津液的转变综合作用的结果。五脏中肝脏与痰生成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在原发性肝癌的中医病因认识中,“痰”是一个重要的病理因素,在肝癌的发展演变过程中,“痰”是自始自终的参与者;肝癌与痰的关系的基础与临床研究丰富了中医肿瘤论治的理论,提示了治痰的重要意义。但痰的本质及其在原发性肝癌发生发展中的作用机制仍不明确,当前的研究仍存有一些问题。所以探讨痰证在原发性肝癌中的分布规律,并将基础与临床结合,选择有代表性的指标群,重视多指标相互合参,证实客观依据的存在则将是更加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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