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冰教授，博士生导师，全国著名的中医妇科专家，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从事中医妇科临床五十余载，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针对妇科不孕症，韩教授提出补肾调冲法^[1]。笔者有幸跟随韩教授学习，总结了韩教授调补肝肾的药对使用经验，在此罗列一二，以飨同道。

韩冰教授认为月经不调是影响不孕的最主要原因之一。如陈修园所云：“种子之法即在调经之中。”妇人不孕首重调经。如月水不按时而至，一可责之不盈，即血海不满，不满何来溢泻；二可责之不通，不通则阻，阻碍经血溢泻。其中不盈可责之于肾，充沛的肾气是月经规律来潮的原动力，肾藏精，精血灌注于血海，血海满溢方可泄血形成月经。不通可责之于肝，肝主疏泄，气机通畅则血海溢出有道，形成月经。众多医家亦意见相仿，如杨家林、尤昭玲等^[2-3]。

1 常用药对

药对是指特殊的2~3种药物配合运用，可增强药效，或消除某些不良反应，或产生特殊效果。在治疗不孕症的过程中，应用药对以补肾调肝，在临床上常常取得满意的疗效。

1.1 菟丝子和覆盆子

菟丝子性平味辛甘，归肝、肾经，可补肾阳，滋肾阴但偏于补阳，为妇科平补肝肾常用之品。《本草经疏》曰：“为补脾肾肝三经要药……三经俱实，则绝伤续而不足补矣。”覆盆子味甘酸，归肝肾经，具有滋养肝肾，固精缩尿之功效。“覆盆子为滋养真阴之药，味带微酸，能收摄耗散之阴气而生精液”。常用于不孕属于肝肾不足、精血亏虚者。两药配伍，相须为用，均平补阴阳，但菟丝子偏补阳气，覆盆子偏滋阴血，阴阳并补，肝肾同治，冲任得养，治疗肾虚不孕疗效显著。

1.2 女贞子和墨旱莲

女贞子味甘苦性凉，归肝肾经，具有补益肝肾、清热明目的功效，补中有清，滋而不腻，能滋肾水，益肝阴，并清退虚热。《本草经疏》曰：“女贞子，气味俱阴，正入肾除热补精之要品，肾得补，则五脏自安，精神自足，百病去而身肥健矣。”墨旱莲酸甘寒，入肝、肾经，可滋补肝肾，凉血止血。《本草纲目》认为墨旱莲可“乌须发，益肾阴”。两药合用，古名二至丸，补肾养肝，凉血止血。“二至”指的是采药的季节。女贞子采于冬至前后，旱莲草采于夏至前后。冬至，一阳初动；夏至，阴气微降。此时采集两药，得四季初生之阴阳，对于补益“先天之本”自有独特之妙处, 凡妇科之肝肾阴虚的不孕之症皆可用之。

1.3 黄精和制何首乌

黄精性平味甘，归脾、肺、肾经，气阴双补，但无收涩之功。《本草便读》曰：“黄精味甘而厚腻……补血补阴，而养脾胃是其专长。”何首乌味苦甘涩，性微温，制何首乌能补肝肾、益精血。《本草正义》曰：“专入肝肾，补养真阴，且味固甚厚，稍兼苦涩，性则温和，皆与下焦封藏之理符合，故能填益精气，具有阴阳平秘作用。”制何首乌不仅补益精血，更可收敛，使得补而不脱，两者共用，纯补肾阴益精血之功甚，而后肾精充足，血海充盈，方能促进卵子生长以助孕。

1.4 沉香和肉桂

沉香辛苦，性微温，归脾、胃、肾经，气芳香走窜，可行气止痛，温肾纳气。《本草新编》曰：“沉香，入命门，补相火，抑阴助阳，养诸气，通天彻地……引龙雷之火下藏肾宫……上通于心脏，乃心肾交接之妙品。又温而不热，可常用以益阳者也。”肉桂性味辛热，除补命门而暖胞宫，散寒凝而止诸痛，还可引火归原，不致于抑阴太过而耗伤津液，于不孕之宫寒证有大用。《医学启源》曰：“补下焦不足，治沉寒痼冷及表虚自汗。”两药配伍理气通络，温肾散寒疗效甚佳。

1.5 续断和桑寄生

续断味苦甘辛，性温，入肝肾经，既甘温助阳，辛温散寒，又补益肝肾，调理冲任，具有止崩漏、固本安胎、补肝肾、强筋骨、续折伤等功效。妇科临证常用于肝肾不足胎动不安等症。《滇南本草》曰：“安胎，治妇人白带，生新血，破瘀血，落死胎。”桑寄生味苦甘性平，归肝肾经，可补肝肾，养血而固冲任，安胎。《本草求真》曰：“感桑精气而生……号为补肾补血要剂，缘肾主骨发，主血。苦入肾，肾得补则筋骨有力……甘补血，血得补则发受其灌荫。……故凡内而腰痛筋骨笃疾胎堕……何一不借此以为主治乎？”两药合用，桑寄生滋肾阴养血以涵木，得续断温肾阳以助肝疏泄，共补肝肾，冲任同调，临床上对于因冲任不固、肝肾亏损引起的不孕症，功效奇捷，值得借鉴。

1.6 补骨脂和巴戟天

补骨脂性温味苦辛，入肾、脾经，具有补肾壮阳，温脾止泻之功，即可壮肾阳，暖脾阳，所兼之涩性又不使得燥热太过，如冬日之暖阳，最适宜用于徐图缓攻之时。《伤寒保命集》提及其可“治妊娠腰痛，状不可忍”。巴戟天性温，味辛甘，其辛温能散，甘温能补，入肝肾经，善补肾壮阳，益精，强筋壮骨，因其甘润不燥，补而不滞的特色，常用于治疗肾阳虚衰之不孕。《千金要方》中提及巴戟天可“治虚羸阳道不举，五劳七伤百病”。两药配合，相须为用，补肾壮阳，强固冲任，共治肾阳虚衰，宫寒月经不调之不孕。

1.7 丹参和鸡血藤

丹参性微寒味苦，归心肝经，《妇科明理论》提及“一味丹参散，功同四物汤”，其推陈出新，可活血调经而不伤血，《本草纲目》中亦云：“破宿血，补新血。”鸡血藤味苦甘性温，归肝、肾经。既能行血，又能补血，对血瘀、血虚之证均宜。《本草纲目拾遗》中提及：“治妇人经血不调，赤白带下；妇人干血劳及子宫虚冷不受胎。”《饮片新参》记载：“去瘀血，生新血，流利经脉。”且与丹参配伍，相辅相成，用于治疗血虚夹瘀，血海不能按时满溢之月经量少，月经后期而致之不孕。

1.8 鹿角霜和紫石英

鹿角霜能“通督脉之气舍”擅长于温通督脉。其味甘咸，性温，入肝肾经，能温肾助阳，补益精血，又具收敛之性，顾护精血不外散。《医学入门》曰：“治五劳七伤赢瘦，补肾益气，固精壮阳。”又如《本草汇言》曰：“收涩止痢，去妇人白带。”紫石英性温味甘，温营血，镇冲气，可引气血下行，为温肾养肝暖宫之品，长于女子宫冷不孕。《神农本草经》曰：“补不足，女子风寒在子宫，绝孕十年无子。久服温中，轻身延年。”两药合用，一补肾壮阳，固摄冲任，二温肾养肝，调经暖宫，共奏奇效。

1.9 紫河车和紫石英

紫石英味甘，归心，肺，肾经。具镇心安神，温肺暖宫之效。因本品重可镇怯，有镇惊定风之效; 温可祛寒，除血海积冷之疴，故为女科要药。如《本草纲目》曰：“上能镇心，重以去怯也；下能益肝，湿以去枯也。”

紫河车味甘咸，性温，归肺、肝、肾三经，乃血肉有情之品，大补阴精阳气，以胞益胞。《本草经疏》曰：“人胞乃补阴阳两虚之药，有反本还元之功。”《本经逢原》曰：“紫河车禀受精血结孕之余液，得母之气血居多，故能峻补营血，用以治骨蒸羸瘦，喘嗽虚劳之疾，是补之以味也。”两药合用，一阴一阳，一刚一柔，均药性温和，纯补不伐，治疗阴阳交亏之不孕疗效显著。

2 体会

临床上，笔者亦重视求子首重调经，而调经极重调补肝肾，并且药对在临证处方的使用频率很高。笔者在临证中也有些许体会在此与各位同道分享。

2.1 取类比象，善用子类药物及血肉有情之品

“天人相应”是中医学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中医学在其最初形成之际深受取类比象影响。在不孕症的治疗中，种子类药物取其“以子补子”之意，深受广大医家推崇。如《本草正义》曰：“凡子皆坚实，多能补中，况有酸收之力，自能补五脏之阴而益精气。凡子皆重，多能益肾，而此又专入肾阴，能坚肾气，强志倍力有子，皆补益肾阴之效也。”种子具有繁殖的特性，相似于人类生殖，取类比象，因此认为种子与人类生殖有着密切的关系^[4]。而五子衍宗丸被誉为“古今种子第一方”也与此有莫大的联系。

从种类上，中药大多数还是以草木无情之品为主，但在众多草木无情之品中酌加血肉有情之品用于治疗不孕症疗效是奇佳的。《中风论》曰：“盖以血肉之属，为血肉之补，同气相求也。”血肉有情之品以动物血肉之精血峻补阴阳而补益人身之精血，也是中医学中“取类比象”的反映。

2.2 药物的选用及炮制问题

学术界就何首乌是否有肝毒性争议较大，王智民^[5]发现其肝毒性的说法或许可与何首乌的品种及使用习惯相关。中医古籍中多记载何首乌“雌雄合用”，但现今所用的何首乌为有雄无雌，或许与其肝毒性一说有联系。另外，中药的炮制方法或许与肝毒性也有所关联。《周易·系辞传》提及：“夫乾，其静也专，其动也直，是以大生焉。夫坤，其静也翕，其动也辟，是以广生焉。”是以在治疗女性不孕症中势必要遵循“女子属阴”的特性，在药物的选取方面需选用“柔”性以符合女子的特性。如在“参”的选择上常取南沙参以益气养阴；在黄芪的选用上更倾向于用蜜炙黄芪，减一分温以防太燥，而多增一分补益；柴胡常选用醋竹叶柴胡，因柴胡性升散，自古就有“柴胡劫肝阴”之说，选用醋竹叶柴胡就可避免柴胡升散太过以存阴，且疏肝解郁之效更佳。

2.3 现代药理学的研究成果

现代药理学研究发现上述诸药如菟丝子、续断、巴戟天、补骨脂及紫河车均有雌激素样作用^[6-10]。紫石英能促进卵巢分泌机能，兴奋卵巢、提高性欲^[11]；女贞子有保护染色体的作用^[12]；不孕患者经治疗后妊娠常常需要保胎治疗，而研究发现续断可以抑制子宫收缩，具有安胎作用^[13]；菟丝子与孕激素作用相类似而有保胎的作用^[14-16]。

在临床上，韩教授通过辨证，娴熟使用药对，针对肝肾不足的不孕患者起着奇佳的疗效。笔者在此记录下韩教授的药对以及笔者的临床心得与同道分享，希望能对肝肾不足不孕患者的调治有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