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信息
- 范蕊, 辜炳锐, 李冀
- FAN Rui, Gu Bing-rui, LI Ji
- 刘完素运用小柴胡汤“变方”治产后病证析要
- Application analysis for the modified Xiaochaihu decoction from LIU Wan-su
- 天津中医药, 2017, 34(7): 458-460
- Tianjin Journal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2017, 34(7): 458-460
- http://dx.doi.org/10.11656/j.issn.1672-1519.2017.0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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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稿日期: 2016-02-15
2. 香港灵实中大中医教研中心, 香港 999077
小柴胡汤乃《伤寒论》少阳证之主方,病机为少阳枢机不利,正邪交争于半表半里之间,“侧于太阳、阳明两经之间”[1],以往来寒热,胸胁苦满,默默不欲饮食,心烦喜呕,口苦,咽干,目眩,脉弦为主,具和解少阳之功。方中重用柴胡半斤味苦性寒,入肝胆经,疏肝泻木,善解半表之邪热,“气微寒而轻薄上升,入于肝、胆、三焦、脾与肺诸经,最善升散疏达,能从阴出阳,推陈致新”[2],为君药。“黄芩三两善清少阳半里之热,气重下行,使上中二焦蕴热之火得从内消,为臣药。半夏半升燥湿化痰,降逆下气,合生姜三两和胃止呕;人参三两味甘苦性温,气味醇厚,扶正以御邪,合大枣十二枚共为补五脏、和气血,益气健脾,扶正御邪,姜枣相伍,在柴芩参夏作用下调和表里、脾胃;炙甘草三两调和诸药,助姜、枣升发少阳之气,使邪无内传之机”。明代医家许宏曰:“人参、甘草、大枣三者性平,能和缓其中,辅正除邪,甘以缓之也。”[3]以上共为佐使,诸药相合,共奏和解少阳之功。
刘完素在《素问病机气宜保命集·妇人胎产论第二十九》曰:“治胎产之病,从厥阴经者,是祖生化之源也。”[4]创制了增损柴胡汤、秦艽汤、荆芥散、三元汤、柴胡四物汤、三分散,六者均多因产伤而致血虚后变生他证,且均以小柴胡汤作基础方化裁而成。
1 增损柴胡汤“柴胡八钱黄芩四钱半人参三钱半夏三钱石膏四钱知母二钱黄芪五钱甘草四钱,炙。
上为粗末,每服半两,生姜五片、枣四个,水一盏半,煎至一盏,温服清,无时。”
治产后经水适断,感于异证,手足牵搐,咬牙昏冒。妇人产后三病:病痉、郁冒、大便难,皆因产后亡血伤津所致。妇人生产失血、多汗,百脉俱虚,气随血耗,营卫失调,腠理疏松,易致风邪乘虚而入。肝主筋,肝血亏虚,筋脉失于濡养,且风为阳邪,伤津化燥,阴血愈亏故见手足牵引,四肢抽搐,咬牙啮齿。血不足月经难复,经水适断。阴血虚则阳偏盛,阳气上逆,清窍不利,头昏目不明,可见产后三病现已有二。虽未直言大便难,但据前两症,血虚津枯,大便难等亦可现。薛立斋曰:“产后发痉,因去血过多,元气亏损,或外邪相搏,致牙关紧闭,四肢痉强,或腰背反张,肢体抽搐……然产后患之,由亡血过多,筋无所养而致,大补气血,多保无虞,若攻风邪,死无疑矣。” [5]故而针对该证,并非初期即以祛风逐邪猛剂攻之,照顾妇人产后多虚之体,参考《金匮要略》中以小柴胡汤治郁冒,“因产后失血而血虚,血虚则导致阴虚,阴虚则阳气偏盛,阳气上逆,故有头昏、目眩、郁闷不舒等症”[6],以和解之剂安之,待气血调和,精血得复再以专祛风邪剂,按痉证治疗。
增损柴胡汤为小柴胡汤加石膏、知母、黄芪3味,两方共有药味在方中之比例除黄芩、甘草外,与小柴胡汤原方无著变。增损柴胡汤之黄芩用量增加,仍以治往来寒热、胸胁苦满、不欲饮食、喜呕等症为主。故增损柴胡汤应以柴胡、石膏共为君药。小柴胡汤本为和解少阳之剂,柴胡苦平,透泄清解少阳半表之邪并能疏气机郁滞,归肝胆经,可领诸药入肝经祛邪清热,妇人产后,气血虚衰,腠理疏松,易致邪气乘虚而入,结于胁下。《伤寒贯珠集》曰:“谓亡血新产劳力之人,气血不足,腠理疏豁,而邪气乘之也,邪入必与正相抟,而结于胁下……至其治法,亦不出小柴胡和解表里之法。” [7]血虚易生邪热,虚热又致内风走窜,故以石膏清热解肌除烦,且甘寒生津而无伤阴之弊,共为君药,增黄芩之量,以治少阳与阳明经证同在,体现和解清热并重。黄芩苦寒,清泻少阳半里之热;知母苦寒质润,寒助石膏清热,润助石膏生津,两者合用有白虎汤之意,为臣药。虑其妇人少阳之邪仍在,当未尽入阳明之里,以黄芪、人参相伍扶正以振奋正气祛邪外解,且防邪气再度乘虚入里。其中黄芪大补肺脾一身之气,固表实卫,人参、大枣益气健脾,3药合用扶正祛邪,邪内传,健运脾胃,使气血生化有源,气旺血亦复;半夏、生姜和胃降逆止呕;炙甘草调和诸药,又助参、枣扶正,共为佐使。
2 秦艽汤、荆芥散“秦艽八钱人参三钱防风四钱半芍药半两柴胡八钱黄芩四钱半半夏三钱甘草四钱,炙。
上为粗末,每服五七钱,水一盏,煎至七分,温服清,无时。”
前证已去,次服秦艽汤,去其风邪。二三日经水复行,前证退,宜服荆芥散、小柴胡汤,小料加荆芥穗五钱,枳壳五钱、麸炒去穰,同小柴胡汤煎服。
该方为服增损柴胡汤后痉病、郁冒已消失,但风邪仍在。外感风邪入里,与气血相搏,周身气血运行不畅,肢体麻木疼痛,活动不利。此时患者经前方治疗,虽气血已复,但仍为亏虚之本,血虚生热,气化不利,湿邪留滞,结为风湿热邪痹阻周身关节,或因腠理不密,阴虚之体,直接外感湿热之邪,故以秦艽汤祛风除湿。
秦艽汤是小柴胡汤加秦艽、防风、芍药,去姜、枣,且小柴胡汤各药用量与增损柴胡汤中相同。方中秦艽、柴胡共为君药,秦艽归肝、胆经,“苦燥湿,辛散风……治风寒湿痹”[8]。防风祛风解表,胜湿止痛,助秦艽使一身风湿热邪尽除;芍药和血养血,荣卫和,经络通,痹自止,两药为臣药,其以小柴胡汤和解散邪,《金匮要略心典》曰:“小柴胡汤主之者,以邪气不可不散,而正虚不可不顾,惟此法为能解散客邪,而和利阴阳耳。” [9]刘完素以小柴胡汤作为基础方乃源于对张仲景妇人产后病证治之理解。刘完素又曰服秦艽汤经水复来后,可改服荆芥散,荆芥散为小柴胡汤加“荆芥穗五钱、枳壳五钱”。此时仍以小柴胡汤解散余邪,荆芥穗易防风。“辛苦而温,芳香而散,入肝经气分”[10],解表散风,枳壳理气以畅枢机,两者亦除在表之风邪轻证。
3 三元汤“柴胡八钱黄芩人参半夏洗甘草炙,以上各三钱川芎芍药熟地黄当归各二钱半。
上为粗末,同小柴胡汤煎服。”
治产后日久虚劳,虽日久而脉浮疾者。《产宝》曰:“产后虚羸者,因产伤损脏腑,劳侵气血。” [11]妇人产后气血劳伤,脏腑不足,外邪乘之,搏结于气血,气血愈虚,不能温养肌肤,妇人疲乏无力,摄纳不佳,羸损不复。书中云脉浮且疾,既有外感或入里化热侵象,外感风冷之邪,侵于肌表,内有虚损,外感复加,若单以祛邪散表之品恐使营血更耗,愈难恢复,故以小柴胡汤和解表里,再配以四物汤补亏虚之营血, “伤寒火邪解后,余热留于血分,至夜微热不除,或合柴胡……靡不应手辄效”[12]。
该方为小柴胡汤合四物汤,且小柴胡汤用量较重,故仍以柴胡为君药。本方所治之人为产后气血亏虚之体,肌腠疏松,外邪可直达腠理少阳之分,且不耐发汗,其理“血弱气尽,腠理开,邪气因入”,故刘完素以小柴胡汤从少阳之枢而达太阳之气,则表证可除。合四物汤为顾护营血亏虚之理,气旺血复,使邪有出路,但用量较少,实为以解散表邪为主,滋腻之品过多敛邪不易外出,故方以小柴胡汤和解表里,透达邪气,少佐养血之剂。
4 柴胡四物汤“川芎熟地黄当归芍药各一两半柴胡八钱人参黄芩甘草半夏曲以上各三钱。
上为粗末,同四物汤煎服。”
治日久虚劳,微有寒热,脉沉而浮。妇人产后失血过多,阴不敛阳,虚阳外越,身热汗出。血虚气亦亏,气虚及阳,阳虚失温,故见微寒,或因虚人外感寒邪,困束肌表,寒热并见。书中曰虚劳日久,正气不复,故脉沉,风冷寒邪乘袭,又见脉浮。
该方同三元汤药味相同,均是小柴胡汤合四物汤,但用量比例相反,本方是以四物汤为主,用量独重,小柴胡汤仅为佐使之用。可见该方重在滋补营血,不同于三元汤之外感为主。柴胡四物汤主治“虚劳日久”,因其少阳之症甚微,故治以补血为本,小柴胡汤和解之用较轻,是证之机乃妇人血虚之体,而见少阳之证。
5 三分散“白术茯苓黄芪川芎芍药熟地黄当归各一两柴胡一两六钱黄芩六钱人参一两六钱半夏六钱甘草六钱。
上为粗末,每服一两,水一盏,煎至半盏,温服清,日一服。”
如日久虚劳,针灸、小药俱不效者。此时病证拖延已久,经治疗后未见好转,妇人产后百脉皆空,气血俱不足,产后哺育耗费精神,摄纳不佳,所亏精血未能尽复,迁延日久。或见肺、脾、肾三者俱虚,肺气不足,喘息短气,卫表不固,易感外邪,宗气亏虚;脾气不足,摄纳无权,一身气血生化乏源,虚证愈难调养;肾气不足,日久可见阴阳两虚,胞宫失养,经水适断,肾为五脏之本,肾气不足五脏俱虚。《理虚元鉴》曰:“治虚有三本,肺、脾、肾是也。肺为五脏之天,脾为百骸之母,肾为性命之根,治肺、治脾、治肾,治虚之道毕矣。”[13]
该方为小柴胡汤合四物汤加白术、茯苓、黄芪,以小柴胡汤和解表里,四物汤补养营血,因虚证日久不复,再以白术、茯苓、黄芪补气健脾。方中以人参大补元气,补益脾肺,李杲以为人参补肺气,肺气旺则一身之气皆旺,且阳生阴长,气旺血足,为补虚劳之大用,合白术、茯苓、甘草有四君子汤之意,益气健脾;气血亏虚易致风冷之邪外感入里发热,柴胡和解少阳,除寒热邪气,且其气轻清,主升散,两药共为君药。熟地黄、川芎、芍药、甘草乃四物汤之意,滋阴补血,且熟地黄补肾精,“大补血衰,倍滋肾水”[14];白术、茯苓健脾益气,茯苓淡渗,利窍逐水,生津导气;黄芪甘温补气,固表实卫,合人参、甘草为保元汤,峻补一身上下表里之气,以上共为臣药。
上述方剂主治病证为产后痉证、产后虚劳、产后虚劳外感。小柴胡汤药味用量比例均与《伤寒论》中小柴胡汤基本一致。其所加减药味于方中为何配伍位置,需综合考量。黄芩一味在治疗产后痉证时用量略有增加,是为清热止痉而设;而在产后虚劳证中减量,亦是顾及苦寒伤阴,气血亏虚,虚证复加。虽三分散中倍用半夏,实为虚劳久治不愈,邪热内生,胃虚气逆欲呕,半夏和胃降逆,合大队滋阴养血补气之品则避辛温性燥易伤阴液之弊。刘完素善治实热急证,但并非唯寒凉攻伐而论,小柴胡变方可见温药、热药、补益之剂均有使用。况其深谙经典,多有发挥,充分体现“医之成,悟也”之大医风范。
[1] | 刘渡舟. 伤寒论十四讲[M]. 北京: 人民卫生出版社, 2013: 134. |
[2] | 柴瑞震. 《伤寒论》小柴胡汤证治研究[J]. 中医药通报, 2010, 9 (1): 8. |
[3] | 南京中医药大学. 伤寒论译释[M]. 第4版. 上海: 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 2010: 480. |
[4] | 宋乃光. 刘完素医学全书[M]. 第2版. 北京: 中国中医药出版社, 2015: 162. |
[5] | 薜己. 薛氏医案选下册[M]. 北京: 人民卫生出版社, 1983: 530-531. |
[6] | 李克光, 张家礼. 金贵要略译释[M]. 第2版. 上海: 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 2010: 555. |
[7] | 尤在泾. 伤寒贯珠集[M]. 太原: 山西科学技术出版社, 2006: 106-107. |
[8] | 王昂. 本草备要[M]. 北京: 人民卫生出版社, 2005: 46. |
[9] | 尤在泾. 金匮要略心典[M]. 上海: 上海人民出版社, 1975: 147. |
[10] | 吴仪洛. 本草从新[M]. 北京: 人民卫生出版社, 1990: 47. |
[11] | 陈自明. 妇人大全良方[M]. 北京: 人民卫生出版社, 1985: 578. |
[12] | 罗美. 古今名医方论[M]. 北京: 中国中医药出版社, 2007: 11. |
[13] | 绮石. 理虚元鉴[M]. 南京: 江苏科学技术出版社, 1981: 3. |
[14] | 陈嘉谟. 本草蒙筌[M]. 北京: 人民卫生出版社, 1988: 34. |
2. Haven of Hope-CUHK-CMCTR, Hong Kong 999077, Chi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