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信息
- 李永, 陈启亮, 赵文, 詹杰, 黄曙文, 王洋, 李灿东
- LI Yong, CHEN Qiliang, ZHAO Wen, ZHAN Jie, HUANG Shuwen, WANG Yang, LI Candong
- 中西医诊断术语的差异性比较研究
- A comparative study on the differences of diagnostic terminology between traditional Chinese and Western medicine
- 天津中医药, 2020, 37(9): 972-975
- Tianjin Journal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2020, 37(9): 972-975
- http://dx.doi.org/10.11656/j.issn.1672-1519.2020.09.04
-
文章历史
- 收稿日期: 2020-06-28
2. 福建省中医健康状态辨识重点实验室, 福州 350122;
3. 福建中医药大学李灿东岐黄学者工作室, 福州 350122
作为医学的桥梁学科,诊断学连接了基础理论与临床实践,在医学发展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中西医学形成于不同的理论体系之下,具有各自独特的医学术语集。中医学的发展倡导“坚持中西医并重”,故针对中西医诊断术语的研究可以为中西医结合医学的研究奠定基础,方便学术沟通交流,减少歧义和不必要的误解。笔者从以下4个方面探讨中西医诊断术语的差异:研究意义、诊断术语内涵、差异性表现形式及其形成原因。
1 研究意义 1.1 为研究诊断术语规范化、标准化奠定基础中西医诊断术语的差异性自西方医学传入中国以来就一直存在,如何解决两者之间的差异性是中西医结合及其发展的阻碍。“坚持中西医并重”,实施诊断术语的规范化、标准化成为解决问题的关键所在。而实施中西医诊断术语规范标准的前提是明确两者之间的差异性表现以及形成原因,以便从根本上破解中西医结合和沟通屏障。张志强等[1]认为术语的规范化、标准化是一项基础性、综合性、长期性的系统工程,涉及到多学科、多方面、多层次、多部门,关乎学科建设和整个医学行业的发展。因此,开展中西医诊断术语差异性比较研究,系统梳理诊断术语,规范诊断学科术语及术语体系成为建立学科教学、科研、临床一体化技术体系的基础与保证。
1.2 为探索实现中西医诊断术语链接搭建桥梁语言是沟通交流的载体,术语是规范化、标准化的语言,是学科发展和交流的专有名词。中西医诊断术语是两学科之间沟通连接的桥梁。中西医诊断术语差异性比较研究打开了中西医诊断术语链接交流的大门。梁永辉等[2]认为中医诊断术语要继续继承及发展症状性术语,综合应用中医诊断基本要素、西医病名诊断与客观检查指标,弥补症状性术语应用短板。此外,研究中西医诊断术语差异性应结合临床实际与实用,发掘两者之间的关联关系及其表达式,为实现与西医诊断术语的链接有所帮助。
2 诊断术语的内涵 2.1 诊断诊,即诊察了解;断,指分析判断。医生首先“诊”,即对患者进行症状的观察与询问、体征的检查以及参考实验室检查等;而后进行“断”,综合分析临床资料,形成病或证的结论。《中医诊断学》[3]指出“诊断”是通过对患者的询问、检查,以掌握病情资料,进而对患者的健康状态和病变本质进行辨识,并做出概括性判断。刘国忠等[4]认为无论中医诊断的辨病与辨证相结合,还是西医诊断的辨病诊查,均具备诊断的基本环节,都是真正意义上的诊断。因此中西医诊断在基本概念和基本实践环节的相似性为术语差异性研究奠定了基础。
2.2 诊断术语术语是在特定专业领域中一般概念的词语指称,其基本原则是科学、准确、单义、简明[5]。诊断术语源于医疗诊断实践活动,成于学科专业人员普遍共识,经过专业委员会认证推广,是用于表示诊断学相关概念的称谓的集合。郭小青等[6]按照功能不同,将中医诊断术语分为症状术语、证候术语、疾病术语、基本术语。笔者基于医学诊断实践的基本环节把诊断术语分为症状术语、结论术语和基本术语。症状术语是在对病患进行询问和检查过程中,描述其主观感受或客观特征的名词术语。结论术语是医生针对患者的健康状态和病变本质进行辨识,并作出概括性判断的名词术语,其中中医诊断的结论术语不仅包括疾病术语,还包括具有鲜明中医特色证的术语。基本术语则包括一般术语(基本概念的定义术语)和连接术语(不同概念间起关联作用的术语)。
3 中西医诊断术语差异性表现 3.1 表述内容差异性 3.1.1 症状术语症状术语是对疾病发生、发展、变化、转归等过程中表现的描述,属于诊断学科的核心术语部分。症状术语主要体现在医生“诊”的过程中,反映了临床患者的主观感受(症状)和客观表象信息(体征),再辅以医学理论予以修正形成的专有名词。中西医诊断术语中的症状术语,多数可以互为使用和理解,但是中医的症状术语多来自于传统四诊采集,部分术语受传统哲学思想的影响,描述临床表现时生动形象,又带有中国传统文化特色,从而不易理解和接受。如消谷善饥,亦称“多食易饥”,是指患者食欲亢进,进食量多,易感饥饿的症状。而西医诊断的症状术语除了基本检查描述外,还包括物理生化等实验检查涵盖的众多术语名称。如血生化检查中血糖含量7.1 mmol/L。
3.1.2 结论术语结论术语是医生“断”的结果名称,是中西医诊断术语差异性的主要体现。结论术语以所获取的临床资料为基础,运用医学理论进行症状与体征的提取和排列组合,再与理论模型比较,对符合某一病(证)或相兼的综合病(证)的诊断结果描述。中西医诊断术语的结论术语均包括对疾病的最终概括与总结。但是西医诊断的结论术语仅含疾病病名术语,而中医诊断的结论术语更进一步,借助援物比类、司外揣内等思辨而获得的疾病现阶段所处的证型,以此来“注释”了不少经验事实,为“论治”提供一定的指导作用。此外,中医诊断结论术语涵盖病因、病位、病性、病势、病机等,同时又综合其他(如体质、环境等)因素的影响,以人为中心,整体把握健康状态,呈现出所患疾病的动态变化全过程,其临床表现为“同病异证”与“异病同证”。
3.1.3 基本术语基本术语在医学研究中是定义基本概念和连接医学名词的基本元素。中西医诊断的基本术语散见于中西医诊断理论和临床实践之中,中医诊断的基本术语多来源于人类生活实践和传统哲学概念的演绎,如气、血、阴、阳、寒、热、虚、实等;西医诊断的基本术语大多延续现代生物科技和生理病理学科概念命名,如细胞、病毒、细菌、器官、免疫因子等。中西医诊断的基本术语表述内容反映了各自医学理论体系中的基本概念,了解其基本术语是开展学习研究的前提和基础,也是中西医学不断发展的源泉。
3.2 概念内涵差异性 3.2.1 同名同义与同名异义同名同义,即名称相同,含义相同。中西医学的研究对象均为具有生物、生理、社会属性的人,所以在中西医诊断中存在许多名称相同,含义相同的术语。如术语“便秘”,在中西医诊断术语中的名称和含义相同,都是表示排便时间延长,便次减少,便质干燥,或时间虽不延长但排便困难。此外,还有许多类似的诊断术语,如头痛、眩晕、水肿、遗精、早泄、阳痿等。中西医诊断术语同名同义是医学属性使然,也是中西医学结合发展的需要。
同名异义,即名称相同,含义不同。诊断术语“中风”就是名称相同但含义不同的情况。中医术语“中风”的含义有外风和内风之分,外风因感受外邪(风邪)所致,在《伤寒论》名曰中风(亦称桂枝汤证);内风属内伤病证,又称脑卒中、卒中等。西医术语“中风”多指内伤病证的类中风,多因气血逆乱、脑脉痹阻或血溢于脑所致。以突然昏仆、半身不遂、肢体麻木、舌謇不语、口舌歪斜、偏身麻木等为主要表现的脑神疾病。因此,中医术语“中风”指代范围较西医大,不仅包含内伤病变,还涵盖外感风邪所致的病变;而西医术语“中风”仅指代脑神疾病的病变,范围更为确定。
3.2.2 异名同义与异名异义异名同义,即名称不同,含义相同。中西医诊断虽然产生于不同的医学理论体系,但是研究对象一致,所以有许多名称不同但含义相同的术语。如中西医诊断术语——“不寐”和“失眠”,均指经常不能获得正常睡眠为特征的一类病证,主要表现是入睡困难、睡眠质量下降和睡眠时间减少,记忆力、注意力下降等。中西医诊断术语异名同义给中西医学交流和研究带来诸多不便,需要系统梳理和明确对应关系,避免乱用、混用而引起歧义和误解。
异名异义,即名称不同,含义也不相同。中西医诊断术语中异名异义的情况多见于基本术语部分。基本术语反映了医学产生和发展的基础,中西医诊断术语来源于不同的医学理论体系,其基本概念区别就是两者差异性的根本体现。如中医对五运六气、七情的概念定义,在西医诊断术语中或不存在,亦或是根本不受重视,但是在中医诊断学中是非常重要的病因病机,能够指导临床实践活动。此外,中西医诊断术语中症状术语和结论术语也有异名异义,如拘挛和肢体麻木、感冒和肺炎等。
综上,中西医诊断术语的差异性表现既有表述内容上的不同也有概念内涵的各异。但是在比较研究中也发现中西医诊断术语中同样存在术语划分兼夹错杂、概念含义模糊不清等现象,尤其在中医诊断术语中表现更为突出,比如咳嗽、头痛、心悸等,这些术语既可以作为症状术语,也可以作为结论术语。赵正泰[7]认为是中医名词多义性及层次性使然,不过究其真正原因正是中医学的整体观念指导,体现了中医诊断术语定性与宏观性的明显特征[8]。
4 中西医诊断术语差异性原因 4.1 理论基础不同理论基础是学科形成的根本,体现了学科发展的基本特点。中医诊断术语源于中医学,其理论体系是以气一元论和阴阳、五行学说为哲学思辨模式,以整体观念为指导思想,以脏腑、经络和精气血津液神等的生理和病理为基础,以辨证论治为诊疗特点,包括理、法、方、药在内的医学理论体系[9]。中医诊断是通过四诊(望、闻、问、切)探查人体气血、津液与五脏六腑的功能状态,遵循整体观念与辨证论治的思想研究人体与疾病的关系。所以中医诊断术语来源于四诊信息采集的全过程和辨证论治的归纳总结,其基本特征既包含结构与功能的统一,又具有疾病发展的动态性。如中医对于骨痿的定义“肾气热,则腰脊不举,骨枯而髓减,发为骨痿”,根据四诊探查和辨证论治,具体又分为肾虚精亏、正虚邪侵、先天不足等证型,体现了中医诊病的整体、动态、个性化[10]。
西医诊断是以解剖学、生理学、病理学等为理论基础,通过问诊、检体诊断、实验诊断技术及各种器械检査,对临床资料进行分析与综合,作出与某一疾病理论相符的推断。因此,西医诊断术语是以西医诊断学理论和物理生化实验技术为基础,内容不仅包括直观感受获取的信息,也包括借助于科学仪器和实验检测获取的信息,强调精准、规范、科学的语言表述,讲求用具体数值表明患者的身体状态。如西医对骨质疏松症的定义来源于生理病理学及解剖学的观察下,发现此类疾病的基本特点是骨密度和骨质量下降,骨微结构破坏,造成骨脆性增加,临床上辅助骨密度检查,可以确诊此类疾病。
4.2 思维方式各异思维方式是思考问题的根本方法,决定了学科发展的方向。中医思维以整体观念为核心,运用朴素唯物主义哲学的思辨体系并借助援物比类、取类比象的方式,体现了整体、动态、个性化地看待生命健康与疾病。中医诊断思维是中医思维在诊断疾病上具体应用,而中医诊断术语则来源于具体应用四诊和辨证这两个连续的诊病过程。中医诊断术语的思维方式来自整体观念的指导,体现在有机整体、天人合一、时空统一3个方面[11]。此外,其“同病异证”与“异病同证”的思维也考虑到了其他(如体质、环境等)因素的影响,从而呈现出疾病动态变化的全过程。如中医对于症、证、病等术语的定义,就是基于整体观念,体现了从多维度对疾病现象与本质的认识。其中症是症状的简称,是四诊所收集到的病情资料,主要包括症状和体征;证是对疾病过程中所处一定(当前)阶段的病位、病性等病理性概括;病是对该疾病全过程的特点与规律所做的概括总结与抽象[3]。
西医思维方式主要是生物医学模式,所以西医诊断术语倾向于描述疾病的局部细节,把人体不同的器官、组织看成不同的研究对象。诊断术语多围绕基本检查方法(视、触、叩、听)、化学诊断和其他辅助检查,如抽血化验、X线、B超、内镜、计算机断层扫描(CT)等。同时,基于系统还原论和解剖分割法,西医诊断的部分术语来自以科学实验揭示和检验的病因病理,按照疾病分类的体系一定规则进行定义。例如今年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其定义就体现了这一特点:取名定义为新发现的一种冠状病毒感染引起的类似肺炎表现的疾病。因此,西医诊断术语在做疾病定义时,多是按生理病理特点或是解剖系统分类,每一系统又分若干病种,每一病种又分若干型,且其分类研究仍在不断分化与综合之中,其结构有着较严密的规定[4]。
5 小结诊断术语作为医学发展传播的载体,其存在的差异性会影响中西医学者的临床诊疗和科学研究,带来交流和传播上的诸多不便。随着医学大健康时代的到来,医学与计算机、人工智能等新兴技术相结合,不断推进中西医学快速向前发展。计算机自然语言处理技术与医学术语的相关研究,使中西医诊断术语的规范化、标准化研究显得尤为重要和急迫。通过研究中西医诊断术语差异性比较,从理论基础和思维方式追本溯源,阐释中西医诊断术语差异性及其形成原因,从而为今后诊断术语的规范化、标准化提供帮助,为中西医诊断术语链接以及与现代科技结合创造条件。
[1] |
张志强, 王永炎, 王志国. 论中医名词术语规范标准技术路线[J]. 中国中医基础医学杂志, 2010, 16(5): 353. ZHANG Z Q, WANG Y Y, WANG Z G. On the standard technical route of Chinese medicine terminology[J]. Chinese Journal of Basic Medicine in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2010, 16(5): 353. |
[2] |
梁永辉, 李灿东, 陈谦峰, 等. 论中医"症状性病名"的合理性[J]. 天津中医药, 2020, 37(2): 162-164. LIANG Y H, LI C D, CHEN Q F, et al. Discussion on the rationality of"disease name in symptomatology" in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J]. Tianjin Journal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2020, 37(2): 162-164. |
[3] |
李灿东. 中医诊断学[M]. 10版. 北京: 中国中医药出版社, 2016. LI C D. Diagnostics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M]. 10th edition. Beijing: China Press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2016. |
[4] |
刘国忠, 张军. 辩中医诊断与西医诊断[J]. 河南中医, 2016, 36(11): 1871-1873. LIU G Z, ZHANG J. Differentiate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diagnosis and Western medicine diagnosis[J]. Henan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2016, 36(11): 1871-1873. |
[5] |
时美伶, 张培彤. 中医症状术语规范化研究现状[J]. 中医学报, 2017, 32(8): 1452-1455. SHI M L, ZHANG P T. Research status of standardization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symptom terms[J]. Acta Chinese Medicine, 2017, 32(8): 1452-1455. |
[6] |
郭小青, 高新彦, 焦振廉. 中医诊断学术语及术语体系规范的研究[J]. 术语标准化与信息技术, 2009, 14(3): 28-30. GUO X Q, GAO X Y, JIAO Z L. Study on the standardization of terms and terminology system in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diagnostics[J]. Terminology Standardization and Information Technology, 2009, 14(3): 28-30. |
[7] |
赵正泰, 马月香. 中医名词多义与层次性浅析[J]. 中华中医药杂志, 2019, 34(5): 2260-2262. ZHAO Z T, MA Y X. Analysis of polysemy and hierarchy of Chinese medical terms[J]. China Journal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and Pharmacy, 2019, 34(5): 2260-2262. |
[8] |
雷新霞, 王志国, 赵汉青. 中医症状、体征术语规范化研究路径探析[J]. 环球中医药, 2017, 10(3): 340-343. LEI X X, WANG Z G, ZHAO H Q. Analysis on the standardized research path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symptoms and signs terms[J]. Global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2017, 10(3): 340-343. |
[9] |
郑洪新. 中医基础理论[M]. 10版. 北京: 中国中医药出版社, 2016. ZHENG H X. Basic theories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M]. 10th edition. Beijing: China Press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2016. |
[10] |
李灿东. 中医状态学[M]. 北京: 中国中医药出版社, 2016. LI C D. Health state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M]. Beijing: China Press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2016. |
[11] |
李灿东, 翁慧, 魏佳, 等. 中医诊断的思维原理[J]. 天津中医药, 2020, 37(1): 14-17. LI C D, WENG H, WEI J, et al. Thinking principle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diagnosis[J]. Tianjin Journal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2020, 37(1): 14-17. |
2. Key Laborator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Health Status Identification in Fujian Province, Fuzhou 350122, China;
3. LI Candong Qihuang Scholar Studio, Fujian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Fuzhou 350122, Chi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