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阴慢性单纯性苔藓（LSC），是一种以持续瘙痒和抓痒为特征的外阴非肿瘤性疾病，约占外阴瘙痒性疾病的10%~35%^[1]。其临床表现不一，患者常以瘙痒难耐就诊，其典型体征为患处多有皮肤暗红色或粉红色皮损，大小阴唇部皮肤变白、粗糙增厚、或萎缩褶皱，甚至皲裂、破溃等^[2-3]。该病的发病原因尚不清晰，近年来相关研究认为LSC可能与长期阴道分泌物、化学物质刺激、特异体质、精神因素、遗传因素和局部环境潮湿等因素有关^[4]。另外机体免疫因素可能为本病发生的诱因之一，刘阳等^[5]研究提示LSC患者真皮内CD4⁺T细胞较正常外阴皮肤明显减少。由于本病的发病原因不明确，故临床治疗有一定的难度。西医常用糖皮质激素缓解瘙痒难耐的症状，临床指南推荐应用中效糖皮质激素如0.1%丁酸氢化可的松乳膏治疗，但可能出现局部红肿、灼热等不良反应，长期应用会出现萎缩变薄、纹理增厚、色素沉着等不良反应^[6]。外阴聚焦超声、点阵式激光、光动力等物理治疗方法具有安全、有效、微创等优势，但作为一种新的治疗LSC的途径，缺乏大样本数据的观察、远期安全性及疗效的统计。

中医认为LSC属于“阴痒”“阴疮”的范畴，其病因主要感受风、湿、燥、热、毒、虫邪，涉及肝、脾、肾三脏。近年来中医药在该病治疗上发挥了很好的优势。导师苏健主任寻古为用，以中药外治法治疗，自拟蓉肤消白膏（黄芩、黄连、黄柏、蛇床子、鹤虱、苦参、冰片，石家庄市中医院中药制剂室提供），有效缓解患者症状。本研究探讨应用蓉肤消白膏治疗LSC的临床疗效及安全性分析，现报道如下。

1 资料与方法 1.1 诊断标准 1.1.1 西医诊断标准

参照《妇产科学》^[7]拟定，符合症状体征及病理诊断标准。

1.1.2 中医诊断标准

参照2019年《中医妇科临床诊疗指南》^[8]《中西医结合妇产科学》^[9]中湿热型外阴慢性单纯性苔藓的诊断标准拟定：主症：1）外阴瘙痒剧烈，夜间较重。2）外阴灼热疼痛，搔抓后出现红色抓痕。次症：1）胸闷烦躁。2）口苦口干。3）外阴皮肤粗糙肥厚。4）外阴皮肤溃破流黄水。5）小便色黄。6）便秘。7）失眠。8）带下量多，色黄秽臭。舌脉：舌质红，苔黄腻或厚腻；脉弦滑而数。证候确定：具备全部主症和2项以上次症。

1.2 纳入标准

1）病理检查符合外阴慢性单纯性苔藓的西医临床诊断标准。2）符合中医辨证标准的湿热型患者。3）年龄在18~65岁的女性患者。4）自愿参与本课题，签署知情同意书者。

1.3 排除标准

1）凡病理检查确诊为原位癌，浸润癌者。2）外阴白癜风、外阴白色念珠菌感染、外阴牛皮癣等。

1.4 剔除标准

1）已纳入本试验但纳入后未按要求进行试验者。2）加用其他药物或方法治疗者。3）有生育计划者。

1.5 脱落标准

1）试验过程中自行退出的患者。2）在治疗过程中出现严重的不良反应，不宜继续接受治疗者。

1.6 分组及一般资料

选取2019年11月—2020年11月就诊于石家庄市中医院妇二科门诊的符合外阴慢性单纯性苔藓（湿热型）症状的患者80例，按随机数字表法分为治疗组和对照组，每组各40例患者。治疗期间，治疗组中2例因生育计划给予剔除，2例因加用其他激素类药物，予以剔除；对照组中3例加用其他药物，1例因有生育计划终止治疗，最终两组均有36例患者进入统计学分析。其治疗组平均年龄为（40.69±9.34）岁，对照组平均年龄（40.03±8.22）岁，治疗组平均病程为（25.472±9.15）个月，对照组平均病程为（24.83±9.39）个月，两组组间比较，差异均无统计学意义（P＞0.05）。

1.7 治疗方法

两组用药前先用温水坐浴，每次10~15 min，然后擦干皮肤。

对照组：予丁酸氢化可的松乳膏（天津金耀药业有限公司，国药准字H10940095）涂擦患处，擦后稍予按摩，每日2次，待瘙痒症状减轻后，改为隔日1次，经期停药。治疗组：予蓉肤消白膏（方药组成：黄芩、黄连、黄柏、蛇床子、鹤虱、苦参、冰片，石家庄市中医院中药制剂室提供）涂擦患处，擦后稍予按摩，每日2次，经期停药。

2个月为1个疗程，若2个月内任何原因退出试验者，不予统计学分析。

1.8 观察指标及临床疗效指数评定

基线指标为年龄、病程；于0、1、2个月观察并记录其症状体征评分；于0、2个月记录其T淋巴细胞亚群绝对计数的变化、中医症状积分及不良反应。

1.8.1 观察临床疗效指数

依据2021年《女性外阴硬化性苔藓临床诊治专家共识》^[10]，根据Cattaneo评分进行疗效指数评价。注：疗效指数=[（治疗前评分-治疗后评分）/（治疗前评分）]×100%。有效：疗效指数≥60%；一般：疗效指数为≥20%且≤59%；无效：疗效指数＜20%。

1.8.2 观察治疗前、1个月、2个月症状体征的比较

Cattaneo症状体征评分标准，见表 1。

1.8.3 实验室指标

治疗前及治疗后T淋巴细胞亚群绝对计数。

1.8.4 两组治疗前后中医症状积分

对治疗前后的中医症状进行评分，其主症评分标准为0、2、4、6分；次症评分标准为0、1、2、3分；分数高代表程度重。

1.9 统计方法

采用统计学软件SPSS 25.0将所有数据进行统计学处理，计数资料采用构成比或率表示，组间比较采用χ²检验；等级资料组间比较采用秩和检验；计量资料符合正态分布采用均数±标准差（x±s）表示，组间比较采用t检验，不符合正态分布采用中位数及四分位数间距[M，（QL，QU）]表示，组间比较采用秩和检验，P＜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2 结果 2.1 两组患者治疗后疗效指数比较

治疗组36例，有效12例，一般21例，无效3例，总有效率为91.67%；对照组36例，有效6例，一般25例，无效5例，总有效率为86.11%，两组经秩和检验分析，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两组临床疗效指数相当。疗效指数=（有效+一般）/病例总数×100%。见表 2。

2.2 两组治疗后症状体征积分比较

治疗1个月后两组组内比较，两组患者瘙痒评分、治疗组患者皮肤弹性、皮肤颜色均有明显变化，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两组组间比较，患者皮肤弹性评分、皮肤颜色评分，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治疗2个月与治疗前比较，两组患者瘙痒评分、病变范围评分，治疗组患者皮肤弹性评分、皮肤颜色评分均有明显变化，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两组组间比较，患者皮肤弹性评分、皮肤颜色评分，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余体征比较无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 3、图 1。

2.3 治疗前后两组T淋巴细胞绝对亚群计数比较

两组患者治疗前血清T淋巴细胞亚群^[2]绝对计数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治疗2个月后两组患者血清T淋巴细胞亚群绝对计数与治疗前相比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并且治疗组优于对照组（P＜0.05），说明治疗组对于改善患者免疫功能明显优于对照组。见表 4。

2.4 中医症状积分比较 2.4.1 两组患者治疗前后中医主症积分比较

两组患者治疗前中医主症积分通过Z检验，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 > 0.05），具有可比性。

两组组内比较，治疗2个月后较治疗前两组差异均有统计学意义（P＜0.05）；两组治疗2个月后组间比较，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说明两组药物均可改善患者阴痒、阴痛的症状，且治疗组的疗效明显优于对照组。见表 5。

2.4.2 两组患者治疗前后中医次症各项积分比较

治疗组，治疗2个月后皮肤粗糙增厚、皮肤破溃流黄水、失眠、胸闷烦躁、带下量多、小便色黄等方面均较治疗前明显改善，差异具有统计学意义（P＜0.05）；余结果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对照组，治疗2个月后除在改善皮肤粗糙增厚、皮肤破溃流黄水、失眠等方面，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余结果比较均无统计学差异（P＞0.05）；治疗2个月后，两组在皮肤粗糙增厚、失眠、带下量多、小便色黄等方面比较，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 6。

2.4.3 两组患者治疗前后中医证候总积分比较

对两组患者治疗前中医证候总积分通过Z检验，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具有可比性。

两组组内比较，差异均有统计学意义（P＜0.05）；两组治疗2个月后组间比较，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说明两组药物均可改善患者中医的临床症状，且治疗组的疗效要明显优于对照组。见表 7。

2.5 两组安全性比较

治疗2个月后，对照组1例出现皮肤萎缩，1例出现皮肤纹理加重，治疗组未出现药物不良反应，两组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

3 讨论

LSC属于2006年国际外阴阴道疾病研究协会（ISSVD）分类中的棘皮细胞增生型，是一种以外阴瘙痒为主要表现的妇科疾病，可发生于任何年龄段，国外相关研究表明该病好发于青春期前及绝经后妇女。有相关报道本病与免疫因素有关，认为T淋巴细胞介导的免疫障碍可能为该病的发病原因之一^[5]。T淋巴细胞各个亚群相互协调，保持平衡状态，稳定机体的免疫功能。其中CD4⁺可促进相关淋巴因子的产生并使B细胞产生抗体，而CD8⁺则对免疫具有抑制作用。武志红^[11]对该病免疫情况进行研究提示，治疗前与正常组相比，CD8、CD4/CD8升高，CD4、CD3降低；应用克白霜治疗3个月后，其T淋巴细胞CD8、CD4/CD8下降，CD4、CD3升高，说明该病可能与免疫障碍有关。但其具体机制尚不明确。本研究通过治疗前后患者血清T淋巴细胞亚群绝对计数的比较，提示治疗后两组患者的CD4、CD3升高，CD8、CD4/CD8下降，即LSC可能与患者机体的免疫功能下降有关，蓉肤消白膏可改善患者的免疫功能。

中医并没有LSC的病名记载，根据其临床症状，可将其归为“阴痒”“阴疮”“阴蚀”等范畴。巢元方认为该病为正气虚弱，引动虫邪，侵袭阴部，或感受风邪，导致阴部痒痛、甚者生疮，即提出虫邪致病的理论。后世医家又提出该病责之于湿热为患，《疡医大全》提出肝火郁结、湿热为患乃妇人外阴瘙痒之因。现代医家多从肝、脾、肾入手论述该病。脾者，居中土也，有运化水湿的作用，为水液代谢的主要脏器，若患者饮食不节，或平日思虑过重，抑郁寡欢，肝气乘脾，或素体脾虚，水谷精微不能上承以化血，反聚为湿，湿为阴邪，性善下行，浸渍阴部，而致阴痒；肝主疏泄，肝气畅，气机调，则气血充，津液运行正常，现代女子工作压力较大，情绪抑郁，致肝气郁，气机失于条达，津液疏布失常，内蕴为湿；肝郁克伐脾土，久而化热，脾虚则湿浊内蕴，肝火挟脾湿流注下焦；肾者水脏也，亦有分化水湿的作用，患者素体禀赋不足，或房劳多产，或恣情纵欲，肾阳虚衰，精关不固，带脉失约，故带下过多，浸渍外阴。湿浊内蕴则易化热，湿热互结，流注下焦，循经下注阴器，则发为阴痒，且常伴有女子的带下量多、色黄等，阴痒难耐者可影响患者的睡眠质量，甚至出现胸闷、烦躁等症状；湿浊聚于阴部，皮肤局部失于津血濡养，可见局部皮肤粗糙、变薄，皮肤颜色变浅。该病的发病因素较为复杂，而湿热证在临床较为常见。

导师苏健主任根据该病湿热证型的特点，将中药通过麻油或香油作为介质制成膏剂，使药物透过皮肤直接渗透和吸收，以缓解症状。蓉肤消白膏方以黄连、黄芩、黄柏共为君药，均为苦寒之品，苦能泄能燥，寒以清热。LSC为湿邪所致，湿蕴为热，湿热互结发为本病，故以苦寒燥湿之品治疗。现代药理学研究，黄柏可抑制炎症介质白细胞介素（IL）-2、IL-6、IL-8及肿瘤坏死因子-α（TNF-α）的产生及释放，进而缓解病损局部的肿胀、疼痛及破溃现象；另可增加生长因子的表达，改善病损局部微循环^[12]，应用于LSC患者可以改善患者瘙痒的症状，还可促进病变局部的血液循环，改善病损局部的色素脱失。刘玮等^[13]通过对黑色素瘤小鼠造模，研究证实黄芩素可上调CD8⁺T和CD4⁺T的细胞因子，发挥免疫调节作用，应用于LSC患者可改善患者的免疫功能。苦参、鹤虱共为臣药，苦参也为苦寒之品，性本下行，归肝经，绕阴器，清阴部湿热以止痒；鹤虱性平，专以杀虫止痒，合苦参共同发挥杀虫、祛湿止痒之效，以解阴部瘙痒难耐之扰。苦参的提取物氧化苦参碱，抑制人增生性瘢痕成纤维细胞增殖，临床上可用来治疗瘢痕疾病^[14]；可以上调肿瘤细胞的凋亡，抑制皮肤鳞状细胞癌^[15]；抑制黑素形成^[16]，苦参可发挥抗炎、杀菌作用，控制瘙痒症状，另外还可抑制皮层角质化，促进毛细血管的表达，改善微循环，减轻局部皮肤粗糙、增厚的症状。方中大量苦寒之品中佐以辛温之蛇床子，一取其祛风杀虫止痒之效以解阴部瘙痒，另可防苦寒太过化燥伤阴，且LSC局部皮肤粗糙增厚，伴有糜烂、鳞屑等，常以湿邪为患，湿为阴邪，易阻气机，故佐以温阳之品以温化湿邪，促进气机运行。蛇床子、苦参联合应用可通过抑制IL-6和环氧合酶-2（COX2）等炎症因子而治疗瘙痒^[17]。《本草衍义》提到冰片“独行则势弱，佐使则有功”，其味辛，性善走窜，引诸药直达病所，可透达皮肤，其作为一种中药挥发油类透皮吸收促进剂^[18]，具有抗菌、镇痛、抗炎、抗血栓形成、对脑部神经保护的作用，作为一味佐药，有协助药物透过体内屏障的作用^[19]，可促进药物经过皮肤吸收，减少药物用量，维持药物作用时间，提高疗效^[20]。《疮疡经验全书》提出以冰片、黄连为主，组成的冰黄散治疗妇人阴蚀疮。

综上所述，两组药物均可改善患者瘙痒的症状，且疗效相当，但在改善患者皮肤弹性、皮肤颜色方面，治疗组疗效更佳，主因蓉肤消白膏为油性膏剂，具有润滑、濡养的作用，且方中黄柏、苦参、蛇床子等均可改善微循环，减轻局部皮肤弹性差、颜色变浅的症状。蓉肤消白膏能较好地改善患者的中医症状，方中黄芩、黄连、黄柏等均可清热、燥湿，去除湿热之邪而痒止，且冰片具有解毒、生肌之效，可引药直达病处，故可改善患者阴痒、阴痛的症状，另外可改善患者皮肤粗糙增厚、皮肤破溃流黄水、失眠多梦、带下量多、小便色黄等。通过治疗前后血清T淋巴细胞的比较，蓉肤消白膏可提高患者机体的免疫功能。治疗后，对照组1例出现皮肤萎缩，1例出现皮肤纹理加重，治疗组未出现药物不良反应，两组安全性比较差异不具有统计学意义，两组治疗均具有较好的安全性。由于本病的病程较长，且治疗好转后易反复，故今后应进一步观察患者治疗后的随访情况，以期评价蓉肤消白膏治疗LSC的远期疗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