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中医药  2021, Vol. 38 Issue (6): 689-694

文章信息

沈双, 魏聪, 常丽萍, 贾振华
SHEN Shuang, WEI Cong, CHANG Liping, JIA Zhenhua
糖尿病肾病从络论治研究进展
Research progress of treating diabetic kidney disease from collateral theory
天津中医药, 2021, 38(6): 689-694
Tianjin Journal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2021, 38(6): 689-694
http://dx.doi.org/10.11656/j.issn.1672-1519.2021.0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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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 2021-01-12
糖尿病肾病从络论治研究进展
沈双1,2,3 , 魏聪2,3,4 , 常丽萍2,3,4 , 贾振华2,3,4     
1. 南京中医药大学, 南京 210046;
2. 络病研究与创新中药国家重点实验室, 石家庄 050011;
3. 国家中医药管理局中医络病学重点学科, 石家庄 050011;
4. 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心脑血管络病重点研究室, 石家庄 050011
摘要:糖尿病肾病(DKD)是糖尿病最主要的慢性并发症之一,已成为终末期肾病的最常见原因。目前西医治疗DKD仍缺乏有效的手段和方法,近年来,中医药从络论治DKD已成为焦点,积极探讨DKD的中医病名和病因病机,可以为中医药治疗糖尿病肾病提供理论依据,众多学者强调肾络损伤在DKD中的重要性,治疗上多采用分期结合分型辨证的治则治法,早期注重养气阴恢复肾脏气化功能,中期注重祛邪通络,晚期在通络的基础上注重顾护肾阳,填养肾精。
关键词糖尿病肾病    消渴病肾病    病因    病机    治法    

糖尿病肾病(DKD)是现代医学病名,在中医学中,并无此称谓,古今医家认为其属于中医“消渴病”继发“肾消”“尿浊”“水肿”“癃闭”等病证范畴。对DKD的病因病机认识有“气虚血瘀”“肾络瘀阻”“微型癥瘕形成”“精损络闭”“毒邪学说”等,本虚标实是其病机特点,但并未形成统一标准。DKD并不能等同于“肾消”“水肿”“尿浊”“癃闭”,有其自身的发生发展变化规律。因此笔者将对DKD的中医病名、病因病机、治则治法加以综述。

1 糖尿病肾病古今探源 1.1 中医病名沿革

中医古籍中并无DKD病名的记载,但根据其发病机制和临床表现来看,认为DKD与消渴日久继发的“尿浊”“下消”“肾消”“水肿”“关格”“溺毒”“肾劳”等具有相关性。唐代王焘引《古今录验方》云:“消渴,病有三……渴而饮水不能多,小便数,阴痿弱,但腿肿,脚先瘦小,此肾消病也。”[1]首见“肾消”之名。金元四大家之一刘完素所著《素问病机气宜保命集》中进一步论述:“肾消者,病在下焦,初发为膏淋,下如膏油之状,至病成而面色黧黑,形瘦而耳焦,小便浊而有脂。”[2]宋代《太平圣惠方·卷第五十三·治消肾小便白浊诸方》中记载:“夫消肾,小便白浊如脂者。此由劳伤于肾,肾气虚冷故也。肾主水,而开窍在阴。阴为小便之道。脬冷肾损,故小便白而如脂,或如麸片也。”[3]明代《景岳全书》云:“下消者,下焦病也,小便黄赤,为淋为浊,如膏如脂……其病在肾。”[4]明代戴原礼所著《证治要诀》中记载:“消渴久至小便无臭且甜,溺于桶中可见状如猪脂物浮于面,溅至边可见烛泪状物,精不禁即真元竭。”[5]其中小便“浊而有脂”“白而如脂”“如膏如脂”等描述与蛋白尿的表现极其相似。从这些古籍记载可以看出,无论是“肾消”“消肾”“下消”,都是继发于消渴病,并且都突出了“尿浊”的特点,类似于DKD早中期微量蛋白尿及轻微水肿等临床表现。宋代《圣济总录》云:“消渴病久,肾气受伤,肾主水,肾气虚惫,气化失常,开阖不利,水液聚于体内而出现水肿。”[6]宋代张永撰《卫生家宝》中论述:“疾久之,或变为水肿……至死不救。”[7]由此指出,消渴病久则转变为水肿,并且病情严重,类似于DKD中后期大量蛋白尿,导致低蛋白血症引起的水肿。DKD发展过程中,逐渐现出精神不振,疲乏无力等症状,则属于中医“虚劳”“肾劳”的范畴。当DKD发展至终末期肾衰竭,其表现当属于中医“溺毒”“关格”的范畴,清代何廉臣在《重订广温热论》中论:“溺毒……头痛而晕,视力朦胧,耳鸣耳聋,恶心呕吐,呼吸带有溺臭,间或伴发癫痫状,舌苔起腐,间有黑点。”[8]结合清代李用粹《证治汇补·癃闭》中记载:“关应下而小便闭,格应上而生吐呕,阴阳闭绝,一日即死,最为危候。”[9]这些症状描述与DKD终末期尿毒症阶段的症状及其相似。

以上古籍论述虽然记载了和DKD类似的病因和临床症状,但并不能完全囊括DKD的发病特点和症状,并且许多症状并不是DKD所特有的临床表现。考虑到DKD在中医中必须同时满足“消渴病”和“肾病”,因此,国医大师吕仁和教授的观点受到广大学者认同,吕仁和教授[10]根据DKD的病位、发病机制和临床表现,认为本病中医病名应为“消渴病肾病”,概括性表达了DKD病位及病机,系统把握DKD发生发展的全过程,对于指导DKD的临床辨治及治疗均有一定的指导意义。

1.2 病因论述 1.2.1 先天肾元亏虚

DKD流行病学国外报道20%~40%的糖尿病患者合并DKD[11-12],文献报道国内2型糖尿病患者DKD患病率为10%~40%[13-16]。这表明并不是所有糖尿病患者都会进展为DKD,有研究表明DKD的发生呈明显的家族聚集性且与遗传因素显著相关[17],这可能是DKD的多基因遗传性造成的。中医学说认为遗传与先天禀赋有关。清代尤在泾《医学读书记·通一子杂论》[18]云:“元气……为一生盛衰之本”,元气禀于先天,藏于肾中,肾中元气伤则五脏皆伤,元气不足,气化失常,水谷精微不归正化而形成痰湿、浊饮等病理产物。元气虚则肾气虚,肾气不足,失于固摄,湿浊相混而下则为溲甜,精微下漏而出现尿浊(蛋白尿)。另一方面,《证治要诀》云:“三消久而小便不臭,反作甜气,在溺中滚涌,更有浮溺,面如猪脂,此精不禁,真元竭也。”[5]精微物质的漏出加重了肾精亏损,肾精是肾气化生的物质基础,肾脏气化封藏功能下降,病情进一步加重,形成恶性循环。水肿也是DKD的常见症状,也与肾元亏虚密切相关,宋代官修医学著作《圣济总录》中记载:“消渴病久,肾气受伤。肾主水,肾气虚衰,气化失常,开阖不利,能为水肿。”[6]

1.2.2 脾虚运化失司

脾主运化,饮食入胃,脾脏将胃吸收来的精微物质转化为气血津液,转输供养全身。《素问·奇病论》[19]记载:“……故令人口甘也,此肥美之所发也,此人必数食甘美而多肥也。肥者令人内热,甘者令人中满,故其气上溢,转为消渴。”说明素日饮食不宜或不节制,多食肥甘厚腻,继则中满积热,日久伤津,致脾胃虚弱。脾胃居中,为气机升降之枢纽,脾气亏虚,升清失责,胃失和降,浊阴上逆,气血乏源,人体枢轴转动滞涩,致心火炎于上而生燥热,肝肾无有滋润而成阴虚,脾虚失于固摄,致使精微物质下输膀胱,尿液有浮油如脂,即为现代医学所说的蛋白尿。正如《明医指掌·赤白浊精滑梦遗证》记载:“盖脾湿则化气不清,而分注于膀胱者,亦混浊而稠厚。”[20]脾肾关系密切,脾胃为后天之本,肾为先天之本,李东垣《脾胃论》所云:“元气之充足,皆有脾胃之气无所伤,而后能滋养元气。”[21]又如清代章楠《医门棒喝》中论述:“脾胃之能生化者,实由肾中元阳之鼓舞,而元阳以固密为贵,其所以能固密者,又赖脾胃生化阴精以涵育耳。”消渴日久,积热伤津,损及脾气,脾虚则不能升清,谷气下流;脾病及肾,肾虚则封藏失司,水谷精微下注而为蛋白尿[22]

1.2.3 肝失疏泄

《灵枢·本脏》记载:“肝脆,则善病消瘅,易伤”。说明肝脏功能虚弱,容易发生糖尿病并发症。刘完素在《三消论》中论述:“消渴可致精神耗乱,过度致燥热郁盛。”[23]患者长期处于精神紧张、过度忧思、易怒状态等,导致肝失疏泄,肝气郁结,进而化火伤阴,加重消渴。久则伤及肾阴,阴损及阳;同时肝木克脾土,进而损伤脾脏,脾失运化,肾失封藏,诱发精微下注,形成DKD。清代尤在泾《金匮要略心典》云:“肝喜冲逆而主疏泄,水液随之上下也。”[24]肝主疏泄功能正常,则水液随肝气升降出入,布散五脏六腑全身经络,若肝失疏泄,则水液运行失常,水液停聚则为水肿。正如唐容川《血证论》所云:“气与水本属一家”“气行水亦行”“治气即治水”。

1.2.4 失治误治

正如西医防治DKD的原则一样,强调早期发现,控制血糖是DKD的首要防治手段。若消渴日久,不加以干预,则愈加损耗五脏真阴,久则累及肾脏,进而发展为DKD。另外,现代医学研究表明,高血压及冠心病日久也可引起血糖升高,进而引发糖尿病,间接导致DKD[25]

1.3 病机论述 1.3.1 消渴热说

《素问·阴阳别论篇》记载“二阳结谓之消”,王冰注解道“二阳结”指“胃及大肠俱热结也,肠胃脏热,则喜消水谷”,突出邪热内盛是糖尿病(DM)发病的重要因素。DKD由DM发病日久累及肾脏衍变而来,因此燥热也是导致DKD发病的最重要因素。王暴魁教授[26]认为“消渴热”是DKD的关键病机,他结合古代医家的论述,认为血糖为水谷精微所化,是行于血中之精气,参与机体代谢,为血中之阳。长期高血糖状态,血中阴阳失衡,阳盛化热,故可认为是血内有热。血热日久,内窜肾络,迫血妄行,肾络盛大,可出现糖尿病肾病早期的高滤过、高灌注的表现。正如《备急千金要方·消渴》所述:“消之为病,当由热中所作也,小便多于所饮,令人虚极短气……渐以增剧,四体羸慑,不能起止,精神恍惚,口舌焦干而卒。”[27]又如朱丹溪《丹溪心法·消渴》中论述:“热伏于下,肾虚受之,腿膝枯细,骨节酸疼,精走髓空,饮水自救,此渴水饮不多,随即溺下,小便多而浊,病属下焦,谓之消肾。”[28]

1.3.2 浊邪学说

岳仁宋教授认为若精微物质不循常道,则会转化为浊邪,即所谓“非其位则邪”,并提出“离经之精便是浊”[29]。认为“精不足”是DKD发病之根,由精易浊,浊邪阻滞脉络,郁于体内形成痰热、湿浊、瘀血等,或疏泄太过,精微物质外漏,而形成高血脂、高尿酸、糖尿、蛋白尿等。

1.3.3 微型癥积说

吕仁和教授在整理古代文献的基础上,参照现代医学知识,结合临床实际,提出DKD“微型癥积”病机假说[30]。王耀献教授[31]师承吕仁和教授“肾络癥瘕”的学术思想,并且十分重视“虚、热、痰、瘀”等致病因素在“肾络癥瘕”形成中的作用,提出“内热致癥”,认为糖尿病肾病早期,饮食不节,过食肥甘,损伤脾胃,化生痰湿,蕴久化热,或情志不畅,气机郁而化热,内热不断蓄积郁滞,热邪伤及肾络,且随着病情进展,热邪一方面耗伤肾络精气,正气亏虚,一方面炼血耗津为瘀,灼津为痰,痰瘀阻络,渐致“热、痰、瘀”等邪气盘踞肾络,肾络郁结肿胀,加之肾之络脉细小迂曲,易入难出、易滞易瘀等特点,“肾络癥瘕”形成。

1.3.4 精损络痹说

柳红芳教授[32]提出DKD的核心病机为精损络痹,肾为先天之本,强调五脏病变以肾为核心,肾虚又以肾精亏损最为重要。DKD到了临床尿蛋白阶段,属于人体阴精范畴的尿蛋白的大量漏出加重了肾精的亏虚。肾精化生肾气,肾精亏损则肾气、肾阴、肾阳化生乏源,肾脏气化功能失常,进而引起病邪的产生和停蓄。病邪以湿、瘀、浊等为主,病邪久蓄,入脏腑血络,邪痹肾络,终致络脉痹阻,又进一步影响肾脏气化功能。精损与络痹互为因果,相互促进,形成恶性循环。

1.3.5 毒损肾络说

南征教授[33]将“毒邪学说”与“络病学说”相结合,提出“毒损肾络”的病机理论,痰、浊、热、瘀等生理或病理产物未能及时排出,蓄积致气滞、痰凝、湿阻、水停、血瘀等,邪气盛而化生“热毒”“湿毒”“浊毒”“瘀毒”,阻滞肾络,使肾之气络郁滞,气滞则血瘀,进而影响到肾主水、藏精之功能,导致津血输布、互换代谢失常,表现为肾小球滤过率增加,肾小球结构破坏,尿中出现微量白蛋白,随着病情的发展,肾小球系膜扩张,毛细血管基底膜增厚,肾小球硬化,最终导致肾体用俱病[34]

1.4 治则治法及用药论述 1.4.1 总则:分期结合分型

DKD治疗上采用分期结合分型辨证的治则治法。消渴病肾病由消渴病发展而来,早期仍属阴虚燥热,脾虚不能运化水谷精微,肾虚不固,治疗上当以清热滋阴为主,兼以运脾滋肾气。DKD中期内热煎灼津液,络道滞涩,血滞为瘀,炼液为痰,热与痰、瘀等病理产物胶结于肾,气阴耗伤严重,逐渐形成气虚血瘀的证候表现,治疗上仍应标本兼顾,治以活血散结,益气固肾。DKD晚期正气渐虚,阴损及阳,至阴阳两虚,痰、瘀等病理产物渐成癥瘕阻滞肾络,固结于肾,肾虚血瘀表现明显,多出现畏寒肢冷、腰膝酸冷,面色黧黑,肌肤甲错,治疗上温阳补肾利水为主,仍需清泄余热,化瘀通络。

1.4.2 醒脾法

张宗礼教授运用“醒脾法”治疗DKD,以“四叶汤”运脾开郁、升清畅气,方中紫苏叶、荷叶、枇杷叶、桑叶4味药轻清,升降相宜,味平气清,行气醒脾,化湿散瘀,不滋腻,润而不伤气[35]。在此基础上分期结合分型论治,DKD早期多表现邪实,本虚不甚,邪实多为湿热或水湿,可累及脾气、脾阳,治疗上脾虚湿困重在醒脾行气化湿,湿热蕴脾则醒脾清热化湿。DKD中期即临床蛋白尿期,湿热或水湿进一步加重,此期脾气、脾之阴阳均可受累,甚者累及肾之阴阳,并多兼血凝不通,脉络瘀阻。湿困脾阳重在醒脾温阳化湿,湿浊中阻,脉络瘀阻重在醒脾化湿泄浊兼活血化瘀。DKD晚期即肾功能衰竭期,湿邪已化浊毒,脾肾之阴阳衰惫,浊瘀胶结,此期常用大黄、蒲黄炭、海藻炭等吸附浊毒,通腑泄浊,使邪有出路,然此期正亦大虚,需用固肾之金樱子、芡实、覆盆子等固摄精微。

1.4.3 温肾法

张仲景提出肾虚致消之论,创肾气丸治疗消渴,对后世治疗消渴及DKD有着重要的指导意义。唐代孙思邈在治疗肾虚消渴,小便无度者,亦不忘温阳之法,常配伍使用肉苁蓉、桂心、巴戟天等温补肾阳之品。当代李新华教授擅用温肾固摄法治疗DKD蛋白尿阴阳两虚证,常用右归饮加味[36],方中肉桂、附片温壮元阳,补命门之火,加熟地黄、山茱萸滋阴以制约附片、肉桂之辛热;山药性甘平,主入脾经,健脾补肾,为补后天以资先天;龟甲、鳖甲为咸寒之药,可滋阴补肾;杜仲、枸杞子滋补肝肾;黄芪补气;桑螵蛸补益肾阳,固精缩尿。

1.4.4 挽精逐浊法

岳仁宋教授创立“挽精逐浊法”以补肾健脾、填精固漏以达“但扶正气,听邪自去”的DKD治法[37]。常用升降散调畅气机、助精气化;水陆二仙丹补虚固摄、助其封藏。土茯苓、萆薢也是常用治疗DKD的药对,土茯苓清热解毒利湿,萆薢“分清去浊”,两药合用祛除浊邪,调畅气机,气化功能恢复,郁于经络中的精微物质可被人体重新利用,即“邪去正安”“浊去精生”。在补虚固本的同时,考虑到DKD大量蛋白漏出,重视填精补漏。

1.4.5 消癥通络法

王耀献教授分期论治DKD,早期热灼津伤,痰热瘀结阻滞肾络,肾络微型癥瘕初现,病情可逆,治疗上以清源、促排、清热为原则,益气养阴为主,兼顾清热凉血散结辅以养阴,常用连翘、牡丹皮、玄参、生地黄等。DKD中期内热郁积日久,气阴严重耗伤,痰瘀深入肾络胶结不化,渐成气虚血瘀之证,治疗上以益气化瘀消癥为主,重视填精补肾,常用熟地黄等。DKD晚期肾络癥瘕逐渐扩大蔓延,正气渐虚,累及阴阳,终至阴阳两虚,“五脏之伤,穷必及肾”,此期肾阳虚明显,肾虚不固,精微外泄,大量蛋白尿,蛋白丢失过多加重肾精不足,精不化气,肾气肾阳益虚,形成恶性循环。此期以温阳利水为主,佐以清泄余热,化浊消癥,方用真武汤加以消癥散结类药物。DKD终末期即尿毒症期,此期阳虚阴寒,肾络癥瘕坚固不移,闭阻肾络,出现少尿甚至无尿;浊毒内生,蓄积体内,弥漫三焦,此期当泄浊消癥与补肾培元并重,以黄芪、杜仲、土鳖虫、海藻、熟大黄、土茯苓为主。王耀献教授还注重DKD的心血管并发症,合并者加用祝谌予先生的葛红汤加强活血化瘀之力[38]

1.4.6 填精通络法

柳红芳教授提出填精通络法分期治疗DKD[32],早期肾精损伤程度较轻,临床表现为肾气、肾之阴阳单方面的亏虚,脏腑气机紊乱,气化不及,湿浊、血瘀痹阻肾络,治疗上重视调节气机升降出入,化湿通络除痹,从而恢复肾脏的气化功能,常用三仁汤清利湿热,也可佐以辛燥化湿之品,DKD中后期,精损加重,湿瘀、浊邪痹阻日久导致肾络不畅,气血不通,无以滋养肾精,肾精益亏,治疗上以填补肾精为主,结合祛邪通络除痹,同时结合固涩肾精佐以少火生肾气,此期正愈虚邪愈盛,祛邪药物选用的原则是祛邪而不伤正。DKD全程均存在不同程度的血络瘀痹,因此活血通络药物的运用贯穿全程。

1.4.7 解毒通络法

南征[33]主张从“毒”论治DKD,确立了益肾解毒通络导邪的治疗法则,并创立“消渴肾安汤”,在临床上疗效尚佳。其中,榛花、大黄、土茯苓3味药解毒通络相伍为君;黄芪、黄精、覆盆子3味药扶正益肾共为臣药;丹参、穿山甲、血竭、紫荆皮、木蝴蝶、金荞麦共奏化瘀通络之功,是为佐使;《温疫论》[39]中云:“槟榔能消能磨,除伏邪,为疏利之药,厚朴破戾气所结,草果辛烈气雄,除伏邪盘踞,3味协力,直达其巢穴,使邪气溃败。”南征教授将此3味药作为导引之药加入方中,使诸药力深入肾之浮络、孙络、缠络。全方标本兼治,扶正祛邪,攻补兼施,共奏通肾络、解肾毒之功。

2 小结

糖尿病肾病中医病名当为“消渴病肾病”;病因责之先天肾元亏虚、脾虚运化失司、肝失疏泄、失治误治;病机有消渴热说、浊邪学说、微型癥积说、精损络痹说、毒损肾络说等;治疗上以分期结合分型为治疗总则,有醒脾法、温肾法、挽精逐浊法、消癥通络法、填精通络法、解毒通络法等,重视通利肾络,以达祛邪扶正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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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search progress of treating diabetic kidney disease from collateral theory
SHEN Shuang1,2,3 , WEI Cong2,3,4 , CHANG Liping2,3,4 , JIA Zhenhua2,3,4     
1. Nanjing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 Nanjing 210046, China;
2. National Key Laboratory of Collateral Disease Research and Innovative Chinese Medicine, Shijiazhuang 050011, China;
3. Key Disciplines of State Administration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for Collateral Disease, Shijiazhuang 050011, China;
4. Key Laboratory of Cardiocerebrovascular Collateral Disease of National Administration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Shijiazhuang 050011, China
Abstract: Diabetic kidney disease(DKD) is one of the most important chronic complications of diabetes, and has become the most common cause of end stage renal disease. At present, there is still no effective method and method for treatment of DKD in Western medicine.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TCM) treatment of DKD from collateral theory has become the focus recently. To explore the name and pathogenesis of the DKD can provide theoretical basis for the treatment of DKD. Many scholars emphasize the importance of damage of kidney collateral in DKD. The treatment method of combining classification and differentiation of syndrome differentiation is adopted. In the early stage, it focuses on Nourishing qi and yin to restore the function of kidney, and paying attention to removing pathogenic factors in the middle term. In the late stage, we should pay attention to protecting kidney yang and filling kidney essence on the basis of eliminating pathogenic factors.
Key words: diabetic kidney disease    thirst eliminating nephropathy    etiology    pathogenesis    treat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