痉挛性斜颈（ST），又称为颈部肌张力障碍（CD），属局部肌张力障碍，多见颈部肌群自发性不自主收缩，致头颈部运动及姿势异常^[1]。据欧洲肌张力障碍流行病学研究协作组报道^[2]，斜颈在欧洲国家患病率为5.7/10万。目前西医治疗主要为口服药物、局部注射肉毒杆菌神经毒素、深部脑刺激以及经颅或硬膜外脑刺激^[3]。中医药是一门独立的科学体系，中医药疗法自古以来在卫生保健方面发挥重要作用，并运用于多项疾病诊疗指南^[4]。

本团队前期利用文献计量学已对中医药治疗痉挛性斜颈领域文献进行分析^[5]，重在对于文献特征、研究内容等方面的描述，并指出该领域以针刺疗法干预为最多。故本研究旨在更深一步挖掘针刺治疗痉挛性斜颈的处方用穴规律，为临床诊疗提供参考。

1 资料与方法 1.1 文献来源

检索中国期刊全文数据库（CNKI）、万方数据库（WANGFANG DATA）、维普中文科技期刊数据库（VIP）、中国生物医学文献数据库（CBM）、PubMed、EMbase及Web of Science，检索时间为建库起至2022年10月31日。采用主题词联合自由词的方式进行检索，中文检索词包括“痉挛性斜颈”“颈部肌张力障碍”“针”“针刺”；英文检索词包括“spastic torticollis” “cervical dystonia”“acupuncture”“acupuncture therapy”。

1.2 文献纳入标准

1）研究对象：临床诊断为原发性痉挛性斜颈^[6]。2）干预措施：以毫针刺法为主，单独或结合其他疗法。3）研究类型：包括临床研究、医案。4）文献信息完整，可阅读全文，文献中有明确、完整的针灸处方及穴位构成。5）选取十四经穴、经外奇穴、阿是穴、特殊针刺包括耳针、头皮针等疗法。6）同一文献中对不同证型辨证施治的针灸处方，按不同处方纳入。

1.3 文献排除标准

1）研究对象为小儿肌性斜颈、Meige综合征等其他肌张力障碍。2）文献形式为综述、科普、科技成果等。3）文献数据记录不完整。4）重复发表文献。满足1项即可排除。

1.4 数据提取

检索结果统一导入NoteExpress3.7.0进行软件查重及人工查重，删除重复文献及不符合纳入标准文献，对题目和摘要进行初次筛选，并通过阅读文献全文进行进一步筛选。参照《腧穴名称与定位》（GB /T12346-2006）^[7]规范腧穴名称。

本研究主要为描述性分析，采用Excel 2019建立痉挛性斜颈的中医药干预数据库，对纳入文献资料进行提取。针刺处方录入原则：1）若涉及辨证取穴，则1组主穴+1组配穴=1条处方。2）若涉及1组以上处方交替使用，则将其分别单独列为处方。3）涉及透刺法则按约简与分割处理，如“上星透百会”分割为上星、百会。

1.5 数据分析

对数据库中针刺治疗痉挛性斜颈的腧穴频数及频率、腧穴归经、腧穴分布部位等指标进行频数分析。选用IBM SPSS Modeler18.0软件建模，用Apriori算法进行腧穴间紧密程度的定量关联规则分析；选用Gephi 0.9.2软件进行复杂网络分析，选取“Fruchterman Reingold”算法建模，“k-core层次分析”及“社团分析”作为分析腧穴网络结构的方法，选用度值作为衡量腧穴重要程度的指标。

2 结果 2.1 文献筛选流程及结果

根据拟定的检索策略初步检索文献602篇，查重后纳入文献340篇，阅读全文后纳入文献100篇。见图 1。其中，中文文献97篇、英文文献3篇；包含医案76篇、病例系列报告13篇、随机对照研究11篇，共计提取有效处方123条。文献筛选流程见图 1。

2.2 腧穴使用频数分析

在纳入文献中，腧穴总使用频数为1 291次，共涉及腧穴163个，腧穴使用前3位为十四经穴126个、头针11个、经验效穴10个，见表 1。使用频数前5位的腧穴为：风池（74次，5.73%）、百会（53次，4.11%）、合谷（44次，3.41%）、太冲（39次，3.02%）与水沟（37次，2.87%）。见图 2。

2.3 腧穴归经分析

分别对十四经穴的归经进行统计，其中使用频数位于前5位的经脉是督脉（224次）、足少阳胆经（181次）、足太阳膀胱经（132次）、手阳明大肠经（100次）、足阳明胃经（85次）。见表 2。

2.4 腧穴分布部位分析

针刺治疗痉挛性斜颈腧穴除阿是穴外，其分布部位最多的是头面颈项部，取穴75个（46.01%），使用频次为602次（46.63%），由高到低依次是下肢部、上肢部、背部、腹部、胸部和腰骶部。见表 3。

2.5 复杂网络分析

针刺干预痉挛性斜颈处方复杂网络中，采用“k-core层次分析”和“社团划分”对123条主穴处方中的腧穴进行复杂网络分析。结果显示，共划分出4个社团，当k-core≥32时，复杂网络图消失，因此该复杂网络的最大值为31-core，其中1个社团在经过“k-core层次分析”和“社团划分”运算后被剔除，最终保留下3个社团，分别以不同颜色表示，共涉及54个核心腧穴节点。见图 3，表 4。

2.6 关联规则分析

使用SPSS Modeler 18.0对123条主穴处方进行腧穴间的关联规则分析，腧穴节点颜色越深，表示该腧穴的使用频数越高，腧穴之间的线条越粗，表示两个腧穴间的相关性越高。设置支持度＞10%，置信度＞80%，最大前项数2，结果显示，支持度最高的腧穴组合为风池—阳陵泉，该组合的支持度为26.83%，说明在纳入的所有处方中，至少有26%的处方同时选取了风池和阳陵泉；其置信度为84.85%，说明在所有包含风池的针灸处方中，至少有痉挛性斜颈84%的处方会同时选取阳陵泉。见图 4，表 5。

3 讨论

痉挛性斜颈患病率较低，病因病机尚不明确^[8]，可能与基因^[9]、神经系统功能异常^[10]、药物使用^[11]及自身免疫^[12]有关，其临床表现可伴随头部震颤、抽搐等运动症状^[13]及抑郁、焦虑等非运动症状^[14]。中医认为^[15-18]其病位在筋脉，病本在脑窍，与神机失用有关，涉及肝、脾、肾，多根据症状将其归为“痉证”“颤证”“瘛疭”“点头风”等多个范围，认为其起病与气血亏虚，外感风、寒、湿、热等多种因素有关。

从腧穴使用频数来看，风池与百会使用频数达127次，占9.84%。《素问·至真要大论》^[19]言：“诸暴强直，皆属于风。”痉挛性斜颈发病与风邪密切相关，风池属足少阳胆经，为治疗风疾要穴^[20]，《类经图翼》^[21]言其：“主治中风偏正头痛……颈项如拔痛不得回。”《针灸大成》^[22]中记载：“颈项强痛，不能回顾：承浆、风池、风府。”针刺风池穴善祛风平肝以治内外风疾、善通络止痛以主头项痛^[23]。《养生导引秘籍》^[24]言：“神御气，气留形。”神机失用则无以御气，不能统摄形体，进一步加重筋脉痉挛、颤动。百会穴在《针灸甲乙经》^[25]中又称为“三阳五会”，其位居人体之巅，其下为元神之府，为调神要穴，可醒脑调神、潜阳息风。从腧穴分布部位来看，腧穴分布部位主要是头面颈项部，占比达46.63%。痉挛性斜颈多责之于颈部肌肉痉挛，单纯扭转型常见为胸锁乳突肌、头夹肌、斜方肌，复杂型可兼见头长肌、斜角肌、肩胛提肌等多个肌肉受累^[26]。头面颈项部穴位体现“腧穴所在，主治所在”的治疗原则。

针刺治疗痉挛性斜颈主要为十四经穴，其归经主要为督脉、足少阳胆经、足太阳膀胱经，此三经均属于阳经，且循行于颈部。《素问·骨空论》^[19]言：“督脉为病，脊强反折。”督脉循行“起于下极之俞，并于脊里，上至风府，入属于脑”“上额交巅上，入络脑”，与脑神关系最为密切；此外，《张氏医通》^[27]言“振乃阴气争胜，故为战，栗则阳气不复，故为颤”，即指本病与阳气失温有关，“阳气者，精则养神，柔则养筋”，督脉为阳脉之海，总督诸阳经。故取督脉，既可通调脑神以止痉，又可调节阳气以柔筋，从而缓解斜颈症状。足少阳胆经“循颈……下颈，合缺盆”，足太阳膀胱经“出别下项”，其循行皆过颈部，体现“经脉所过，主治所及”。

复杂网络分析显示，针刺治疗痉挛性斜颈主穴可分为3类。紫色社团主要为局部腧穴及随证加减，选穴多以十四经穴为主，目前该病中医辨证分型标准尚不统一，多根据临床辨证气血阴阳失衡进行随证加减；绿色社团主要为武连仲教授“五心穴”经验方及加减^[28-29]，武教授以“开窍顺筋”为治疗重点，进行君（水沟、劳宫、涌泉）臣（印堂、上星、百会）佐（丰隆、人迎、天鼎）使（颔厌、阿是穴）组方，以开窍调神、顺筋散结；粉色社团主要为焦顺发头针与颈肩部穴位，通过刺激大脑相应皮质及颈肩局部，以通经活络、改善躯体异常运动。目前针刺治疗痉挛性斜颈取穴尚无规律、辨证标准尚不统一，多以局部取穴及医家经验为主，规范化操作及临床研究有待推广深入。

穴位关联分析显示，出现可能性较高的腧穴组合为：风池、阳陵泉，涌泉、劳宫，百会、印堂，水沟、劳宫、涌泉。风池、阳陵泉同为足少阳胆经腧穴，既体现“上下配穴”，又体现“远近配穴”，可疏通经络、通络止痹。涌泉、劳宫分别位于四末中心。《灵枢·动输》^[19]曰：“夫四肢末，阴阳之会也，此气之大络也。”此二穴可沟通心肾、联系上下、疏通经络。经。百会、印堂同为督脉穴且位于头部，可调神醒脑、通经活络，此二穴常被作为“对穴”用于多种以“动”为主要症状的疾病^[30-32]，治以“动者静之”。水沟穴，又名人中，与劳宫、涌泉相配伍，又合称“五心穴”^[33]，治以清心泻火、开窍醒神。

本研究结果表明，针刺治疗痉挛性斜颈在临床取穴中多以头面颈项部取穴为主，其次为四肢部位，与古代针灸治疗痉证选穴一致^[34]。在经脉选择上，古代针灸治疗痉证经脉多选取督脉、膀胱经、任脉^[34]，现代多选用督脉、胆经、膀胱经。目前临床除常规毫针刺法外，兼可见较多特色针法如头针^[35]、舌针^[36]、腹针^[37]、眼针^[38]、磁针^[39]疗法等；在针刺组方上，除“开窍顺筋”法^[28-29]外，兼可见“调神针法”^[40]“通督调神针法”^[41]“醒脑开窍法”^[42]等特色针刺疗法。针刺疗法治疗该病擅用特色穴及经验穴，如颈臂穴^[43]、新设穴^[44]、通灵穴^[45]、供血穴^[46]，还提出“项七针”^[17]“五心穴”^[33]等特色组方。在针刺方法上，也充分体现中医特色，多以颈夹脊排刺法^[47-48]、颈肩局部扬刺法^{[15, 49]}，此外，同样涉及恢刺法^[50]、矩阵针法^[51]、合谷刺^[52]、齐刺及傍刺^[53]等。

针刺是中医药治疗痉挛性斜颈的主要干预方法，其疗法丰富多样。但受限于本病低发病率，本研究纳入个案报道较多，研究规模普遍较小，属于较低证据级别研究^[54]，有待进行大规模、多中心的临床研究对该病进行深入发掘与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