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随着中国工业化、城镇化脚步的加快，空气污染加重，全国多个省份受到雾霾天气的侵袭，造成直接或间接的经济损失^[1]。2015年京津冀周边48个城市出现重度及以上污染，15个城市先后启动雾霾红色预警，雾霾对人体健康的损伤也因此而引发人们的关注。根据《 2010年全球疾病负担评估》显示，PM2.5成为中国第四大致死因子，其中PM2.5是导致雾霾天气的“罪魁祸首”。PM2.5是空气中微粒直径小于2.5 μm的颗粒物，能较长时间悬浮于空气中，而且输送距离远。高浓度的PM2.5可增加哮喘、急性支气管炎和心血管疾病的患病率，对身体健康构成严重威胁^[2]。空气中的PM2.5、PM10和PM1导致心血管疾病死亡率增加，PM2.5为其中主要影响因素^[3]。

本文从中医学的角度论述对雾霾的认识，达到治未病的目的，同时整理中医药治疗雾霾所致疾病的典型文献，并对处方用药进行辨证分析，为后续雾霾所致疾病的治疗提供科学依据。

1 中医对雾霾病因病机的认识

雾霾因近几年来的空气污染而受到广泛关注，雾霾一词在古代文献中已早有提及，查阅古籍，各种表述不一。《说文解字》 “雾，地气发，天不应；霾，风雨土也”。《毛传》和《尔雅》对霾持有相同的观点。《毛传》 “霾，雨土也”。《尔雅》 “风而雨土曰霾”。古代医籍中对雾霾的表述也不尽相同。《灵枢·决气》曰：“上焦开发，宣五谷味，熏肤，充身，泽毛，若雾露之溉，是谓气”。《类经》曰：“金郁之发……大凉乃举，草树浮烟，燥气以行，霿雾数起”。《叶选医衡》 “湿者，天地间阴阳蒸润之气也。所感之由，或由雾露之侵，或因阴雨所客”。《素问·五常政大论》中“燥甚者。风必随之。此木之从金也。风甚者。尘霾随之。此土之从木也”。

雾霾对人类生活健康产生严重影响，近年来对雾霾的研究日趋增多。中医药在预防和治疗雾霾所致疾病上做出了一定的贡献，对雾霾致病的病因病机也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

《三因极一病证方论》言：“然六淫天之常气，冒之则先自经络流入，内合于脏腑，为外所因。”雾霾主要由空气中微颗粒物超标导致，属外感邪气，邪气由口鼻通过呼吸道进入人体，人体受邪而致病为外所因也，即外因。张元兵等^[4]认为雾霾在六淫之中属湿邪，湿邪又为阴邪，侵袭人体易阻遏气机，损伤人体阳气。李丽娜等^[5]认为雾霾之邪，为毒邪，毒邪邪气更为亢盛，致病能力更强，对机体的伤害也更大；还有学者认为雾霾不仅仅局限于湿邪和毒邪，而是毒、燥、湿三种邪气共同致病^[6-7]。而笔者认为是燥、湿、毒、虚四者共同致病。

1.1 燥邪致霾

雾霾又多发于秋冬，燥为秋令主气，肺脏属金，燥金之气，同气相求，所以燥邪入侵，以肺为病变中心，如喻嘉言所说：“燥其先伤上焦华盖。”燥邪上犯上焦肺经，易出现口干、咳嗽等肺系症状。肺为娇脏，开窍于鼻。《内经知要·藏象》曰：“肺者，气之本，魄之处也；其华在毛，其充在皮，为阳中之太阴，通于秋气。”雾霾侵袭人体，自口鼻而入，循咽喉，走息道而至肺脏，故肺脏最早且最易受邪。肺主气，司呼吸，通过肺的呼吸作用，吐故纳新，将肺脏吸入自然界清气与水谷精微之气混合，即称为宗气。《灵枢·邪客》说：“宗气积于胸中，出于喉咙，以贯心脉，行呼吸焉。”宗气为一身之气运行和输布的出发点，上走息道，推动肺的呼吸，因此雾霾致病邪侵袭人体，肺脏首当其冲，对肺脏损伤最严重也最为明显，引起肺脏的宣发肃降功能失常，且燥热伤津，化火上扰清窍，壅于肺，灼伤肺络，出现干咳、少痰、咯血等症状。

1.2 湿邪致霾

《黄帝内经太素》所说：“寅卯辰，即厥阴也，故厥阴时无扰于筋，见雾露也，阴衰见湿，因招寒湿病。”雾为湿邪。《素问·六元正纪大论》言：“湿胜则濡泻，甚则水闭胕肿。”因此病理产物以痰、饮、湿为主，与水湿有关。故湿邪为病，易困阻清阳，留滞脏腑，阻遏气机，机体升清降浊功能受损，出现头晕、头痛、鼻塞、耳聋等症状，水气凌心，则有心慌、心悸、胸闷等。脾恶湿，湿胜则脾病，故病位以中焦脾胃为主，脾失健运则肢体困重、疲倦无力；困阻中焦，气机失调可见纳呆、恶心、腹胀、便溏等。湿性黏腻，则病势缠绵难愈。

1.3 毒邪致霾

《古书医言》云：“邪气者，毒也。”毒有内外之分，外毒即为外感毒邪，由外而来，侵袭人体，内毒则是外毒侵袭，脏腑功能、气血失调，毒素不能向外排出而产生的，内、外毒共同作用，进一步加重了邪气对人体的侵害^[5]。《金匮要略心典》曰：“毒者，邪气蕴蓄不解之谓。”邪气亢盛，累积日久不解则为毒。顽固性、发病的迅速性及广泛内损性为毒邪致病的特点。邪气侵袭，病程日久，迁延难愈。病理产物以瘀血、肿块、痰液为主^[8]。毒邪致病，又可兼夹其他邪气，共同损伤肺、心、肾等脏腑，造成多脏器实质性损害，出现胸痛、心悸、水肿等症状，且易致病情突变、恶化，甚至更加复杂，从而对机体造成更大的伤害。

1.4 素体本虚，易受雾霾

雾霾致病不仅因为燥、湿、毒3种致病邪气杂合，更因为素体本虚。如《素问·评热病论》言：“邪之所凑，其气必虚。”人体正气虚弱，外邪入侵机体，体内正邪交争之时，正气不足，难以抵抗外邪而发病；若体内正气充足，则正气战胜邪气，机体无恙。正如《素问遗篇·刺法论》所说：“正气存内，邪不可干。”脏腑、气血、阴阳亏虚，机体抵抗力下降，此时雾霾侵袭人体，则机体受邪而致病。应扶正以祛邪，正气充足，体内邪气容易祛除。

所以认为，雾霾对人体造成伤害，不仅是由于三种邪气的侵袭，还因为体内正气虚弱，不足以对抗邪气，导致脏腑功能失调，进而影响全身机能。

2 中医药对雾霾所致疾病的辨证论治

目前，雾霾对人体损伤严重，急需有效的治疗方法减轻雾霾带来的伤害。中医药发展迅速，在人类身体健康方面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在雾霾所致疾病的防治方面，更有自己的优势所在。

2.1 毒邪论治

李丽娜等^[5]以解毒、排毒、御毒为总的治疗原则，采用清热解毒、化痰解毒、消瘀解毒、宣肺排毒、通腑排毒、益气健脾、温阳补肾之法，对症下药。清热解毒选方为麻杏石甘汤、黄连解毒汤，加用清热解毒药物如金银花、鱼腥草、黄芩、大青叶等；化痰解毒可分为寒痰和热痰，寒痰则选用制半夏、胆南星等药物，热痰则为贝母、瓜蒌仁、前胡、海浮石等药物；消瘀解毒选用活血化瘀药物，如川芎、红花、丹参等；宣肺排毒寒者宜辛温解表，如麻黄、香薷等；热者可用薄荷、牛蒡子、蝉衣等以辛凉解表；通腑排毒选用制大黄、火麻仁等；益气健脾则用黄芪、党参、山药等补气药物；温阳补肾以仙灵脾、巴戟天、补骨脂、菟丝子等药为首选。张沁园等^[9]认为疾病进展过程中可出现肺燥热毒的阳明里证，宜采用清泄肺热，通腑排毒之法，方选麻杏石甘汤、清金化痰汤，并加用清化、滋阴、肃肺、通腑药物，如石膏、竹沥、薏苡仁、大黄、川贝母等；而化瘀解毒，顾护肺脾的治法则应贯穿整个病程，并随证酌加瓜蒌、郁金、三七、鸡内金、川芎、玄参等药物。丹参和穿心莲提取物具有活血化瘀、清热解毒的功效，刘栩岑等^[10]观察发现，参莲提取物通过对细胞的直接保护、减少氧化应激和炎症损伤作用对PM2.5染毒的RAW264.7细胞损伤具有保护作用。杨莹莹等^[11]采用清肺化痰中药干预PM2.5致肺损伤的大鼠，研究发现大鼠肺泡灌洗液中酸性磷酸酶（ACP）、碱性磷酸酶（AKP）、乳酸脱氢酶（LDH）活力降低，总蛋白（TP）、白蛋白（ALB）、白介素-6（IL-6）、白介素-1β（IL-1β）、肿瘤坏死因子-α（TNF-α）含量和中性粒细胞百分比降低，从而对PM2.5导致的肺损伤有一定减轻作用，并且随干预剂量的升高，肺损伤程度减轻。

2.2 湿邪论治

黄耀生^[12]选用宣肺止咳，祛湿排浊法，治疗雾霾咳嗽70例，将145例患者随机分为治疗组70例，对照组75例。治疗组以加味止嗽散（桔梗10 g，紫菀15 g，白前15 g，淡豆豉30 g，甘草30 g，乌梅12 g，当归10 g，茯苓20 g，陈皮12 g，百部10 g，荆芥10 g）为主方，风寒偏重者加紫苏叶15 g，炙麻黄10 g；风热偏重者加冬桑叶15 g，菊花10 g。对照组采用氨溴索、必嗽平，结果：治疗组总有效率92.0%，对照组78.6%，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

2.3 燥邪论治

张沁园等^[9]认为“燥淫于内，治以苦温，佐以甘辛，以苦下之”。雾霾咳嗽早期治疗采用疏风散寒，润燥化浊的方法，选方桑菊饮、杏苏散、化湿醒脾汤之类，发热较重者加青蒿、牡丹皮、黄芩等。姜瑞雪等^[13]认为杏苏散具有轻宣凉燥、理肺化痰之功，可治疗外感凉燥；桑杏汤清宣温燥，润肺止咳可治疗外感温燥，故选用杏苏散和桑杏汤研究雾霾引起的肺损伤，结果：杏苏散、桑杏汤对肺组织具有保护作用，能显著降低肺损伤组织中高迁移率蛋白（HMGB1）、TNF-α、IL-6的表达水平。

2.4 补气抗邪

刘平安等^[14]根据《本草纲目》 “红景天，祛邪恶气，补诸不足”的说法，选用具有益气活血，通脉平喘功效的红景天，治疗PM2.5所致的急性肺损伤，研究发现红景天PM2.5所致的肺组织炎症损伤具有显著的抑制作用。秦玉英等^[15]以补益肺气、健脾益肾、扶正固本、清热化痰的驱邪方法，采用固本止嗽颗粒治疗PM2.5所致的小鼠肺损伤，观察发现固本止嗽颗粒，通过改善肺组织的炎症浸润，可减轻气道壁的损伤和修复过程的反复发生, 起到降低气道阻力为进而改善肺通气功能的作用, 从而证实固本止咳颗粒能够改善PM2.5所致的小鼠肺损伤。

3 雾霾及PM2.5对人体损害的现代医学实验研究

现代医学也对雾霾进行了深入研究，研究表明，长期接触高浓度PM 2.5可引起一系列严重的健康问题如中风，缺血性心脏病（IHD），慢性阻塞性肺病（COPD），肺癌（LC）和急性下呼吸道感染（ALRI）等。随PM2.5浓度升高可加剧炎性浸润，加重支气管哮喘严重程度^[16]，长时间暴露于高浓度的PM2.5环境中，还会使肺功能下降^[17]。并随着PM2.5浓度的增加，肺组织中HMGB1、TNF-α和IL-6的平均表达水平也显著增高，肺组织中HMGB1、TNF-α和IL-6的表达可作为研究雾霾导致大鼠肺损伤的生物学指标^[18]。

PM2.5的毒性对心脏组织具有损伤作用^[19-20]。临床观察发现，短期暴露于高浓度的PM2.5环境中，会使血压升高，心率变异性（HRV）增加，诱发心律失常，加重充血性心力衰竭，刺激产生并发症，如动脉粥样硬化，缺血性心脏病和中风等，从而导致心血管疾病的发病率和死亡率增加^[21-24]。流行病学调查结果也证实PM2.5与心力衰竭的发病率和死亡率相关。PM2.5的浓度上升3 μg/m³，心力衰竭患者的数量增加4.70%。因此，PM2.5污染和心力衰竭的发病率和死亡率具有一定的相关性。实验结果表明，大气污染物对心力衰竭的影响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是PM2.5直接进入循环系统，诱导血栓形成，进而影响心血管系统^[25-26]；另一方面，PM2.5可以刺激机体产生炎症反应，刺激呼吸道释放细胞因子，导致血管损伤，血栓形成，从而影响动脉粥样硬化斑块的稳定性^[27]。PM2.5是急性冠状动脉疾病的触发因子^[28]，PM2.5可通过抑制心肌受损的膜修复因子MG53蛋白的表达，从而加重大鼠心肌梗死的程度^[29]。大量研究已表明PM2.5对人体的心肺等重要器官都有明显损伤。

4 展望

综上所述，对于雾霾所致疾病，已逐步引起人们的重视，笔者认为：1）中医药防治雾霾引起的疾病具有明显的特色与优势，采用清热解毒、益气活血、宣肺止咳化痰的治疗方法，对于防治雾霾引起的疾病具有明显的效果。2）重视雾霾对人体的损伤，从中西医角度加强对雾霾致病的认识，分析雾霾致病的病因病机及致病机理，完善相关理论，利用中医药理论辨证论治，对症下药，根据现有的中药治疗雾霾所致疾病的研究结果，为中医药认识和治疗雾霾所致疾病提供新的思路。

然而中医对于雾霾所致疾病的治疗仍然缺乏系统的理论和完整的治疗体系，因此，明确雾霾致病的病因病机、证型、治法和方药，结合以往文献，对雾霾致病证型分类，确定雾霾致病治则将成为今后主要研究内容之一。可为后续研究提供帮助，为中医药在治疗雾霾引发的疾病上发挥更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