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信息
- 张梦迪, 贾英杰, 牟睿宇, 杨佩颖, 刘宏根
- ZHANG Mengdi, JIA Yingjie, MOU Ruiyu, YANG Peiying, LIU Honggen
- 贾英杰教授运用三焦理论辨治放射性肺损伤经验拾遗
- Professor JIA Yingjie's experience in treating radiation lung injury using theory of sanjiao
- 天津中医药大学学报, 2019, 38(1): 9-11
- Journal of Tianjin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2019, 38(1): 9-11
- http://dx.doi.org/10.11656/j.issn.1673-9043.2019.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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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历史
收稿日期: 2018-10-29
2. 天津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 天津 300381
2. First Teaching Hospital of Tianjin University of TCM, Tianjin 300381, China
2018年美国癌症统计报告显示,肺癌的发病率虽位居第2位,但病死率却高居榜首[1]。为延长生存期,放射性治疗逐渐成为无手术指征的、尤其是中晚期肺癌患者的主要治疗手段之一。但放疗的治疗剂量与造成正常组织、细胞损伤的剂量之间梯度较小[2],故为追求局部疗效而加大放射剂量时就极易引起放射性肺损伤[3]。该病临床表现有胸闷气急、咳痰、咯血、发热等,甚者可致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肺纤维化、肺源性心脏病等,加重患者痛苦甚至致死[4]。中医肿瘤名家贾英杰教授,业医30余年,临床经验丰富,撷三焦理论之精华,窥病理演变划分不同治病阶段,辨证各有侧重,据各期病机动态辨治。笔者有幸侍诊左右,现将所学介绍如下,以飨同道。
1 正虚邪犯,既生传变中医学中没有放射性肺损伤的记载,根据其临床表现可归属于“肺萎”“咳嗽”“肺胀”的范畴[5]。《金匮要略·肺萎肺痈咳嗽上气篇》有云:“痿者萎也,如草木之枯萎而不荣,为津灼而肺焦也。”《外台秘要·咳嗽门》曰:“昼夜咳常不断,唾白如雪,细沫粘稠,喘息气上……唇口喉舌干焦,亦有时唾血者,渐觉瘦怦……。”放射性肺损伤随放射时长、剂量的增加而渐进加重[6],可随辨证分期呈现出不同的病症阶段,但归纳其基本病机可概括为正气内虚、热毒外犯,且常由浅入深、向内传变。
1.1 正虚邪犯肺为娇脏,易受外邪,不耐寒热。肿瘤患者素体本虚[7],所谓“至虚之处,便是留邪之所”,冲风赴林,而枯木先摧。中医认为放射线为热毒,其性峻猛,趁虚邪入,阳邪为病,易袭阳位。热毒袭肺,内侵而蕴结于内,炼液为痰,梗阻气道,痰热壅盛,滞碍气机,气行不畅,血停为瘀。且毒邪伤正,气虚则无力推动血行,血行迟滞,亦可致瘀。“瘀”是癌瘤发生、发展的重要因素,放射治疗使其毒瘀愈剧,瘀阻肺络而肺气不足,肺失宣肃,热毒煎阴,阴亏气耗,故发为肺萎。
1.2 既生传变肺萎既生,气阴耗损、气血瘀阻,若未能及时截断病势发展,日久迁延不愈,肺脏虚耗,水津敷布失司,向内传变、由浅及深。子母相及,肺为脾子,肺气不足,子盗母气,子病犯母。夫脾为肺金之母,脾胃两经之土,土旺则金旺,土衰则金衰,故脾土不振,肺气不生,终致肺脾两虚。邪热日久未却,久病及肾,劫夺肾水,肾精亏耗,乙癸同源,血瘀精亏,肝肾同病。
2 辨证三焦,分期论治放疗后肺损伤其致病因素及致病特点与温病大有相似。吴塘将温病发生与传变的机理主要概括为“始上焦,终下焦”、“由上及下……须竖看”。其创立的三焦辨证将人体按部位划分为3个部分,上焦包含心肺两脏,中焦以脾胃为主,下焦则关联肝肾。放疗后肺损伤病变过程中,因五行生克,疾病由肺系传变脾肾。其传变机理与吴鞠通“上焦病不治,则传中焦,胃与脾也;中焦病不治,即传下焦,肝与肾也。始上焦,终下焦”的变化规律[8-9]相符,与三焦辨证的精髓不谋而合。贾教授运用三焦辨证理论,循疾病动态演变,将放疗后肺损伤病理过程分为上、中、下焦3个时期,分期论治。
2.1 上焦——宽胸涤痰,解毒疏络放疗属中医学热邪的范畴,热邪袭肺,灼伤津液,炼液成痰,肺热炽盛,灼伤肺络,肺络瘀阻。肺癌患者肺气本虚,瘀湿毒聚,成恶性循环之势,致肺失肃降,肺热阴伤,出现咳嗽、咯吐黄黏痰、憋闷及口唇干燥、舌红少苔等以上焦为主的临床表现。若素体壮盛,正盛邪轻,则邪不敌正而退邪外出。若正虚邪重,可感邪即发。若正气虽不可御邪外出,邪气亦不可立即致病,则毒邪内伏,待正气虚耗,择时而发[10]。此期热毒攻伐,邪热壅肺,炼液为痰,气机郁滞,阻遏肺络,如笼罩木,困遏生气,木枯络梗,治疗重在宽胸涤痰、解毒疏络。贾教授在治肺的同时注重肺与大肠的表里关系。肺外合皮毛,开窍于鼻,内络于大肠,此三者皆系肺气与外界通达之道。此期毒热炽盛,实邪壅肺,肺热不得随涕而宣;外窍闭则少汗出,肺热不得发越而解。因“肺合大肠”,故可通腑而泻热[11-12]。若腑气畅通,则肺气宣降如常。若肺热下移大肠而窍闭,痰热不得下泻而内伏,腑实内结,腑气不通,浊气筑筑而上,壅滞于肺,肺气不利则见喘咳满闷。丹溪有云,“善治痰者,不治痰而治气”,故贾教授治疗兼重顺达大肠之通降,腑气通则肺之痰热亦随之而泻[13],壅塞之肺气亦随之而平[14]。以泻代清,肺之宣降得复,宽胸涤痰。临床贾教授重用瓜蒌、冬瓜子荡热涤痰、甘缓润下,导痰浊下行,予邪以出路,以降上焦之火,清上彻下,畅达气道,斡旋气机升降,并配伍重剂清热解毒药,如金银花、连翘、重楼、黄芩等,以寒凉直折,清解肺内毒邪,肃清肺热,免耗气伤阴之虞。佐以赤芍、牡丹皮凉血活血,泻阴中之火,以彻营分余热,火退而阴生。诸药合用,釜底抽薪,气机宣畅,如外力执笼而去,木形宣展,气行畅通,木荣络通,生机得复。
2.2 中焦——培补脾胃,意在肃肺若疾病初期未能截断病势,临床可出现咳嗽胸痛、咯吐大量浊痰、咯血等症,并常伴见胃脘不适、胃纳不香等。概其病邪未能在上焦而解,子病犯母,传变中焦,脾胃运化失司,痰浊壅肺。脾胃为后天之本,《黄帝内经》有云“胃为卫之本,脾为营之源”,营卫者,经络之气血也,“和调于五脏,洒陈于六腑”,为一身之根本,故以和调脾胃为要。脾胃位属中焦,交连上下,脾健胃纳,气血充盈,气机有常。病势内传伤中,中焦受邪,脾气不敷。《医碥》论:“脾胃先虚,不能制水。”上泛作痰,乘肺而嗽。中虚失运,水谷不摄,精微不化,升降失衡,气机阻滞,水湿不运,停聚为痰。脾为肺母,脾气不振,脾虚不能生肺,则肺气不固。土乏金衰,痰浊上泛,乘肺作咳。中气不盈,无以上输资肺主治节,无以下布助肾制水气。水气不制肾阳亦伤,肾纳气失司。故中气不旺,下焦亦受其累。此期痰浊壅盛为患,若一味祛痰而泻以损土,不识补母以益金,则久嗽不愈。故治疗应重在培补脾胃,补母实子,补肺当先益脾,培土生金,脾气旺则肺气生。肺气生以复宣降,脾气足以化痰浊。然补脾忌滋腻呆补,药性平和之品最佳,贾教授遣方选用黄芪、太子参、党参、山药、白术、薏苡仁、茯苓之品益气健脾,复脾胃升降,并配合苏子、葶苈子、杏仁、百部等降肺气,半夏、紫菀、浙贝母、鱼腥草等化痰浊,共奏肃肺之功[16]。
2.3 下焦——滋肾化瘀,养肝填精本病后期邪热在阳明久羁,不能外解而深入下焦,劫烁肾精,损伤肝肾真阴。热邪久羁,热深厥甚,真阴被夺,水亏火旺,心脉失养,“脉细促,手足厥甚,心中憺憺大动,甚则心中痛”。心主血脉,心脉失养,血行无力,久则成瘀。精藏于肾,血舍于肝。肾水枯竭,肝木失于濡养,水不涵木,水虚风动,终致“上盛下虚”之势。此期多进展为放射性肺纤维化,临床可有渐进性呼吸困难、张口抬肩,更有部分患者可发展为肺动脉高压、肺源性心脏病、肝颈回流征等重症,可见发绀、咯吐粉红色泡沫痰及夜热早凉、惊厥等症。下焦为肝肾之野,精得血而充,血得精而旺,乙癸同源,肝肾同治。温邪久羁下焦,耗伤真阴,“人身精血形质,皆由真阴所化生”,滋肾阴精,以保后天。精血所耗非甘咸浓浊之剂、血肉有情之品不效,故贾教授用药多取质重味厚之品如熟地黄、阿胶、鳖甲、生牡蛎等以滋填真阴,契合“治下焦如权”之法。肾精得充以上济,故心脉自得其养。贾教授遣方并配伍桃仁、红花以活血化瘀,郁金、姜黄以气血双调,共达滋肾化瘀、养肝填精之义。
3 小结中医学认为放射线是“火热”毒邪,贾教授亦认为放疗属“大热峻毒”,最易助火伤阴。放疗后肺损伤可归于温病范畴,贾教授在诊治该病时,每每运用三焦辨证,动态分期,随证论治,颇有良效。
本病疾病发展过程中,伤阴与热象共存,故在三焦辨证、分期论治的基础上,清热养阴贯穿始终。清热慎苦寒坚阴,养阴忌滋腻恋邪。《医门法律》论:“火要缓而图之,生胃津,润肺燥,下逆气,开积痰,止浊唾。”肺金本燥,阴津素亏,“所存阴气,不过一线耳”,况邪热羁留日久,若只图清热而不念存阴,耗尽真阴,“图速效,反速毙,医之罪也”。贾教授认为水亏则火旺,火旺则水竭,清火即救水,补水即清火。故治病重阴液,临床度法用药,以甘寒清上,清肺热,保肺阴,复肺之宣降。以咸寒、酸寒滋下,潜镇浮阳,滋填其阴,保其生机。益阴津,清内热,养阴蕴清热之中,清热亦不伤阴。用药如沙场用兵,一箭双雕。
疾病是动态演化的过程,治病不可拘泥于一病一证,应循病势演变,抓辨治节点,划分病理阶段,分病为证,同时应心中有度,注意截断病势。贾教授融合三焦理论精华,把握临床辨证分期,随证治之。放疗后肺损伤目前尚欠缺特效治疗手段,中医辨证分期论治提供了新的治疗思路,可与西医治疗相结合,探寻更有效的诊治方法,缓解病人痛苦,提高疗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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