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信息
- 杨兵宾, 郭凯, 王红娟, 陈艳霞
- YANG Bingbin, GUO Kai, WANG Hongjuan, CHEN Yanxia
- 肖和印辨治小儿咳嗽变异性哮喘经验
- XIAO Heyin's experience in differentiating and reating cough variant asthma in children
- 天津中医药大学学报, 2020, 39(5): 497-499
- Journal of Tianjin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2020, 39(5): 497-499
- http://dx.doi.org/10.11656/j.issn.1673-9043.2020.0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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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历史
收稿日期: 2020-06-17
咳嗽变异性哮喘是儿科慢性咳嗽较为常见的原因之一,因其反复发作、病程长等特点,一直以来困扰着许多儿科临床医生和患儿家长,由于治疗的长期性和对疗效的不满意或对西药不良反应的忌惮,大部分患儿很难得到系统规范的诊治,轻者或可以随着年龄增长、体质改善使病情逐渐得到缓解或控制,重者可能导致迁延不愈或出现肺功能显著下降而影响运动能力,甚至有些患儿由于长期带病状态而诱发一系列神经精神症状,如抽动障碍等,严重影响学习和工作。
肖和印教授是著名的儿科专家,从事中医儿科临床及研究工作40余年,通过对中医古籍的梳理学习及自己的临床实践,对咳嗽变异性哮喘的辨治积累了大量的经验和真知灼见,临床疗效卓著。笔者有幸跟随肖教授门诊学习数月,受益匪浅,现将肖教授治疗咳嗽变异性哮喘的经验分享如下。
1 对咳嗽变异性哮喘病机的认识 1.1 风邪致病肖教授认为外感风邪是咳嗽变异性哮喘发病的重要外因。《素问·风论》有云:“风善行而数变。”咳嗽变异性哮喘临床以反复刺激性咳嗽为主要表现,咳嗽时发时止,符合风邪善行数变的特点。且风为百病之长,其性清扬开泄,小儿脏腑娇嫩,形气未充,肌肤薄弱,冷暖不知自调,若调护失宜,极易感风邪,肺为五脏之华盖,主一身之表,故风邪侵袭,多先犯肺,而咳嗽变异性哮喘每多由感冒诱发而加重,经久不止,符合风邪致病特点,因此肖教授认为外感风邪是咳嗽变异性哮喘的重要外因。肖教授强调临床是复杂多变的,临证要注意变通,不可墨守成规,风邪致病也有很多情况,可因地域、节气和气候的不同而夹杂寒邪、热邪、暑湿等不同的外邪。
1.2 肝热移肺肖教授认为肝热移肺是咳嗽变异性哮喘急性发作的重要内因。肝位居下,主疏泄,其经脉由下而上,贯膈注于肺,其气升发而上。肺居膈上,其位最高,为五脏六腑之华盖,其气以清肃下降为顺。肝主升发,肺主肃降,肝升肺降则气机调畅,气血上下贯通。然小儿肝常有余,性情多变,多急躁易怒,或少语寡言,易致疏泄失常而升发太过,导致肺脏肃降失权,咳嗽频作;另小儿饮食不知节制,若嗜食肥甘厚味,煎炸炙煿之物,易胃肠积热,若肝气疏泄失常,横逆犯胃,肝热夹胃热上攻于肺,亦可导致肺脏失于肃降,咳嗽不止。另外,《临证指南医案》中云:“内风,乃身中阳气之变动。”肝为风脏,为将军之官,疏泄失常,内风易生。《易乾》有云:“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外风引动内风,内外风合邪,上扰于肺,而致气道痉挛,咳喘不止。肖教授认为肝热移肺是咳嗽变异性哮喘急性发作的重要内因,临证咳嗽剧烈频急,大多与此相关。
1.3 脾虚痰伏肖教授认为脾虚痰伏是咳嗽变异性哮喘迁延不愈的核心内因。《素问·经脉别论》云:“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水精四布,五经并行,合于四时五藏阴阳,揆度以为常也。”脾主运化水湿,肺主通调水道;脾喜燥恶湿,肺喜润恶燥;脾为生痰之源,肺为储痰之器;脾为肺之母,肺为脾之子,脾肺之间关系密切;加之小儿脾常不足,脾虚运化无权,日久生痰,上逆犯肺,故可致反复咳、痰、喘。如《证治汇补·哮病》有云:“哮即痰喘之久而常发者,内有壅塞之气,外有非时之感,膈有胶固之痰,3者相合,闭拒气道,搏击有声,发为哮病。”因此肖教授认为咳嗽变异性哮喘迁延难愈与脾虚伏痰关系密切。
肖教授认为咳嗽变异性哮喘外因主要是外感风邪,内因主要是肝热移肺,脾虚痰伏。内外因相互作用缠绕,在疾病不同阶段又各有侧重,大致分为初期、急性加重期及缓解期。疾病初期多以外感风邪为主要表现,咳嗽多不重,可兼有鼻塞、喷嚏等风邪外感之症;急性加重期多以外风引动肝热内风,上犯于肺为主要病机,多表现为咳嗽频急、少痰,夜间尤甚,甚则咳不能寐,鼻塞、喷嚏等症可有所缓解,可伴易怒、烦躁、口中异味、便秘、溲赤等症;缓解期多以脾虚痰盛为主要病机,临证多见咳势有所缓解,咳嗽频次减少,多早晚或运动后轻咳,间或有痰,可伴厌食、腹泻、腹痛、多汗、乏力等症状。
2 辨证要点及治疗原则结合临床及以上病机,肖教授认为咳嗽变异性哮喘总的治疗原则为疏风柔肝,健脾化痰。在疾病的不同阶段治疗重点有所不同。在疾病初期应注重疏风宣肺以祛除外邪,兼以疏肝清降,健脾化痰;急性加重期治疗应侧重疏风宣肺与疏肝清降并重,兼以健脾化痰;缓解期应注重健脾化痰,扶正固本,兼以疏风柔肝。
3 组方及用药特点 3.1 疏风宣肺,微辛微苦,宣中有降肖教授认为小儿乃稚阴稚阳之体,脏腑娇嫩,形气未充,过用辛散之药则易汗出不止,伤阴截液,过用苦寒清热之品则恐有郁遏气机,损伤脾胃阳气之弊,故在疏风宣肺时多选用微辛之药,佐以微苦之品以达疏风不伤正气之效。《名医别录》记载“防风,其味辛甘,其性微温而润,为风药之润剂”,西医学研究发现其主要化学成分为升麻素苷和5-O-甲基维斯阿米醇苷,具有解热、镇痛、抗炎、抗菌、抗过敏、抗肿瘤、抗凝血、抗血栓、调节机体免疫功能等药理作用[1],故肖教授疏风宣肺多首选防风。肺主气,主肺气之宣发,亦主肺气之肃降,肖教授在解表的同时多佐用降气药物,以防宣散太过,《伤寒论》中言“喘家,作桂枝汤,加厚朴、杏子佳”亦是此意。枳壳,辛、苦,性凉,《珍珠囊》中记载:“枳壳能破气,泄肺中不利之气。”《简便单方》记载“防风配枳壳可消风顺气”,故肖教授临证多用防风、枳壳疏风宣肺,宣中有降,祛邪而不伤正。再者《血证论》记载:“治风先治血,血行风自灭。”肖教授临证多加用白茅根、紫草、赤芍等行气活血之品以达祛风之效果。
3.2 疏肝清降,兼以柔肝润肺以顺肝肺之性肝者,将军之官,肖教授认为,若患儿咳喘频急,在祛风同时应重用疏肝清降之药,首选银柴胡,清泄肝热而不伤正,如《本草便读》中记载:“银柴胡有入肝胆而凉血之功。”西医学研究发现银柴胡根提取物具有解热、抗炎、抗动脉粥样硬化及抗变态反应等作用[2]。若肝火较盛,可选用菊花、栀子、决明子等药;若仍咳嗽不止,可加用白蒺藜、钩藤、蝉蜕、白僵蚕、地龙、羚羊角等药以祛风解痉止咳,甚者使用石决明、紫贝齿等平肝降逆之药。然肝脏体阴而用阳,肺脏喜润而恶燥,故必佐以柔肝润肺之品,临证多选用当归尾、炙紫菀、炙百部、乌梅、白芍、麦门冬等,若咳喘重,可选用诃子、五味子等既能柔肝润肺又能敛肺止咳之品。
3.3 祛痰兼以健脾,以杜生痰之源脾为生痰之源,肺为储痰之器,脾为肺之母,肺为脾之子,《难经》曰:“虚则补其母,实则泄其子。”故肖教授认为,健脾化痰,杜绝生痰之根源,方可病消痊愈。脾喜燥而恶湿,肺喜润而恶燥,其性相反,过燥劫肺津,过润滋脾湿,故肖教授认为临证选药应甘淡平和,不可用刚劲虎狼之药。多选茯苓、白术、远志、石菖蒲、橘红、香橼、佛手等微辛微苦微温之平和剂以达健脾化痰而不劫肺津之效。
肖教授反复强调小儿脏器清灵,随拨随应,用药贵在轻巧灵动,结合此病病机特点,创制了治疗此病的基本方——祛风宁肺散(防风、枳壳、乌梅、五味子、蝉蜕、钩藤、茯苓、橘红、甘草),疏风柔肝,健脾化痰。组方散中有收,宣肃有序,补泻相宜,阴阳相得,邪可祛,正可安。肖教授还强调,临证中变化繁多,不可固守此方,一成不变,临证加减十分重要,若疾病初期风热偏盛,可佐加金银花、连翘疏风清热;若风寒偏盛,可加羌活疏风散寒。若急性期,患儿咳嗽频急,可加黛蛤散、地龙以增强疏风解痉止咳之力。若患儿因过食肥甘厚味,肝热夹胃热上犯于肺而作咳,可加厚朴、焦槟郎、焦山楂等通腑降逆之药。缓解期若患儿痰液较多,可加石菖蒲、香橼以增强健脾化痰之力。
4 典型病案患儿男性,5岁,2019年1月15日初诊。患儿2个月前因发热、咳嗽,于外院诊断感冒,经治疗后热退,但咳嗽不止,早晚及运动后咳重,呈连声咳,少量白痰,先后使用小儿肺热咳喘、桔贝合剂、阿奇霉素等药,效果不显,遂完善肺功能检查示气道高反应性,考虑“咳嗽变异性哮喘”,予口服“孟鲁斯特”,雾化吸入“布地奈德、硫酸沙丁胺醇”治疗,咳嗽有所缓解,但停药后症状复作,遂求助于肖教授治疗。初诊见:患儿咳嗽,早晚及运动后较著,呈阵咳,咯少量白色黏液痰。体格偏瘦,面色少华,多处白斑,口唇嫩红,舌质红,苔白略厚,舌尖舌苔剥脱,左脉弦细而数,右脉浮取滑实,沉取无力。诊断:咳嗽变异性哮喘,辨证为素体脾虚肝旺,风邪外感,触动伏痰,引动内风而发病。治疗:疏风柔肝,健脾化痰。处方:防风6 g,白芷6 g,乌梅6 g,五味子5 g,蝉蜕3 g,钩藤9 g,银柴胡9 g,枳壳6 g,桔梗6 g,白茅根12 g,玄参9 g,紫贝齿15 g,石菖蒲9 g,茯苓9 g,焦山楂10 g,甘草6 g,7剂,水煎服。嘱患儿清淡饮食,暂忌食羊肉、海鲜等食物。2诊:患儿晨起及夜间咳嗽不明显,运动后仍时有咳嗽,舌淡红,苔薄白,舌苔剥脱范围较前缩小,左脉弦细略数,右脉略滑,前方去紫贝齿,加用佛手9 g,太子参6 g,7剂,水煎服。1个月后随访,患儿药后未再咳嗽。
按语:患儿素体脾虚肝旺,外邪犯肺,触动伏痰,故而咳嗽有痰。咳嗽日久,耗伤肺津,故而舌红,舌尖舌苔剥脱。左脉弦细而数,乃肝血不足,肝火炽盛之象,肝火犯肺,故而咳逆不止。治疗以疏风柔肝,健脾化痰为原则。首诊时患儿咳嗽较为频急,属于急性期,故治疗侧重疏风宣肺以祛外邪,疏肝清降以缓肝急而祛内风,处方中防风、白芷祛风利窍,乌梅、五味子柔肝润肺,敛阴止咳,4药相配,散中有收,润而不燥,蝉蜕、钩藤疏风解痉止咳而又能平肝降逆,银柴胡入肝胆而能凉血清肺中浮火,枳壳、桔梗宽胸理气,宣中有降,以助肺宣发肃降,玄参、白茅根凉血祛风,紫贝齿平肝降逆,石菖蒲、茯苓健脾化痰以杜生痰之源而无恋邪之弊,焦山楂消食和中而畅利中焦,甘草调和诸药以达疏风柔肝,健脾化痰之效。2诊,诸症缓解,故去重镇降逆之紫贝齿以防碍胃,加佛手、太子参以增加健脾化痰,扶正固本之力。
5 总结《素问·评热病论》云:“邪之所凑,其气必虚。”咳嗽变异性哮喘往往病史迁延,反复发作,多由内外合邪而致病,外因以风邪为首,内因多责之于脾虚痰伏,肝热移肺。《素问·咳论》云:“五脏六腑皆令人咳,非独肺也。”临证此病病位多与肺、肝、脾3脏关系密切,累及其他诸脏者亦间而有之。病机主要为风邪外袭,引动伏痰,肝热夹痰犯肺,搏结气道,气逆不降,咳嗽不止。治疗以疏风柔肝,健脾化痰为主要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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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国, 李鑫, 黄晓巍. 防风化学成分及药理作用[J]. 吉林中医药, 2018, 38(11): 1323-1325. XIN G, LI X, HUANG X W. Chemical constituents and pharmacological effects of Saposhnikovia divaricata[J]. Jilin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2018, 38(11): 1323-132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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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秀芬, 由会玲. 银柴胡的药理作用与临床应用研究[J]. 河北中医药学报, 2012, 27(3): 43-44. WANG X F, YOU H L. Pharmacological action and clinical application of Radix Bupleuri[J]. Hebei Journal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2012, 27(3): 43-4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