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信息
- 张佩娜, 黄雅慧, 刘寒, 穆德威, 李慈航
- ZHANG Peina, HUANG Yahui, LIU Han, MU Dewei, LI Cihang
- 黄雅慧教授从伏邪论治溃疡性结肠炎经验
- Professor HUANG Yahui's experience in the treatment of ulcerative colitis based on the theory of latent pathogens
- 天津中医药大学学报, 2022, 41(2): 148-150
- Journal of Tianjin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2022, 41(2): 148-150
- http://dx.doi.org/10.11656/j.issn.1673-9043.2022.02.04
-
文章历史
收稿日期: 2021-12-05
2. 西安市中医医院脾胃病科,西安 710000
2. Xi'an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Hospital, Xi'an 710000, China
溃疡性结肠炎(UC),又称慢性非特异性溃疡性结肠炎,其主要临床症状为反复发作的腹泻、腹痛、黏液脓血便、里急后重等[1]。西医治疗主要以5-氨基水杨酸、糖皮质激素、免疫抑制剂以及微生物制剂等药物治疗,粪菌移植以及白细胞清除术等非药物治疗UC的方法[2]。西医治疗可以明显缓解症状,但长期应用不良反应较多。中医根据UC的临床表现将其归为“泄泻”“久痢”“休息痢”“滞下”等范畴。中医治疗以其个体性、不良反应少、疗效佳等特点,为患者所喜,适合临床推广。
黄雅慧教授,主任医师,硕士研究生导师,陕西省第二届名中医,国家级第六批中医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黄教授从医30余年,在脾胃病的治疗和研究上有其独到的见解和观念。在中西医结合诊治消化系统疾病方面取得了显著成绩。笔者有幸跟随黄教授学习,现将黄教授从伏邪理论治疗溃疡性结肠炎的经验,报告如下。
1 伏邪理论介绍《素问·阴阳应象大论》:“冬伤于寒,春必温病。”此为伏邪理论的纲领,亦为伏邪理论最早的起源之处。其言:“春伤于风,夏生飧泄”。吴又可提出“瘟疫伏于膜原”,首次提出了“伏邪”的概念,进一步丰富了伏邪理论的概念[3]。清代刘吉人在《伏邪新书》中概括性总结了伏邪的病机:“有初感治而不得法,正气内伤,邪气内陷,暂时假愈,后仍复作者,亦谓之伏邪;有已发治愈,而未能尽除病根,遗邪内伏后又复发,亦谓之伏邪。”这一认识对临床应用伏邪理论治疗疾病起到了指导作用。现代医家对伏邪理论深入研究并加以发挥,如今,伏邪理论已经不仅局限于“伏寒化温”的范畴,其发展为囊括外感六淫以及诸病理产物在内的伏邪,已广泛应用于临床治疗疾病之中[3]。
2 溃疡性结肠炎之病机 2.1 脾肾虚弱,邪之所凑脾胃虚弱,脾不升清,湿邪内生,化热留瘀;或外感之邪,直中入里,伏藏于内,日久肠络受损,经情志不畅或饮食不慎等因素诱发,则发为本病。脾虚日久伤及肾阳致脾肾俱虚,肾气亏虚,正气不足是伏邪发病的基础,正符合伏邪“因虚而发”的特点。此外,有研究表明:UC的发病具有遗传相关性,肾为先天之本,主藏精,以生长化收藏,遗传相关性可说明UC的发病与先天之本不足有关,故而导致邪自先天而来,藏于体内,加之后天失养,则伏邪积久而薄发。
2.2 湿热内伏,化瘀难除伏邪多以湿、热、瘀为主。黄教授认为,现代人嗜食肥甘,体内痰湿之气盛,湿邪最易伏据。痢疾发病与伏饮相关。《素问·太阴阳明论》言:“伤于湿者,下先受之。”湿为阴邪,性黏滞而趋下,最易伏于大肠,而不易清除。湿邪阻滞气机,郁久化热,湿热同存,相互裹挟而伤人,常入经脉、营血,血行不畅则化瘀伤络,而血败肉腐成脓。湿热缠绵入里,从而造成疾病具有缠绵难愈、反复发作的特点。肠腑主津,喜温化而恶寒凝,然阴寒之邪,性凝滞且收引,若其人素体阳虚,感寒邪则直中下焦肠腑;或内生寒湿之邪,伏藏于内,渐损阳气,阳气虚而卫外不足,寒湿内阻,气血凝滞不通,则损伤脂膜肠络。现代研究表明:UC患者血液中存在高凝状态,说明瘀血存在于本病发展的始终。瘀血既是本病发生发展过程中的病理产物,又是本病发生发展的重要环节,瘀血不行,伏藏于内,暗耗阴血,入里更伤筋损络。
3 溃疡性结肠炎的治法黄教授指出溃疡性结肠炎从伏邪论治的3个要点:伏邪的根除,正气的扶助及诱因的祛除。
3.1 根除伏邪,谨防留瘀湿热伏于肠道,气血凝滞,化瘀伤络,故见下利脓血、里急后重等。湿性趋下黏腻,阻滞气机,损伤脾胃,故见腹痛、腹胀等;湿常兼夹他邪伤人,若寒湿较重而证见脓多血少,便不尽感,予参苓白术散以健脾利湿止痢,加防风、葛根升脾气以利湿;若腹痛、下利黏腻不爽或里急后重甚者,予木香、大腹皮、枳实行气导滞、调气化湿。若热重于湿,其证见黏液脓血便,血较多,里急后重,肛门灼热感,身热口渴,舌红苔黄腻,脉滑数,则予三仁汤配合黄连、黄芩、黄柏、秦皮等清热燥湿解毒,解热于外,利湿于下;热毒甚者证见脓血严重,大便黄稠臭秽,可予白头翁汤加减以清热解毒止痢。湿热伏匿,久羁伤人,入血耗气,化瘀伤络。治疗上常兼用行气活血之法,常用失笑散加木香、三七、赤芍等行气活血化瘀。
3.2 扶助正气,正盛邪退《灵枢·百病始生》载:“其中于虚邪也,因于天时,与其身形,参以虚实,大病乃成。”故黄教授强调:欲祛其邪,先扶其正。本病以脾肾虚弱为本,体虚无力抗邪,故邪气内伏。治疗上应当重视顾护脾肾,扶助正气。然而温补过早,易闭门留寇,故疾病初期不宜大补,可予清补之品,如茯苓、白术、黄芪之属。黄教授临床常用黄芪,黄芪为疮家之圣药,既可补气升阳,又能排脓托痈,临证中与白术相伍,益气脱毒力更著,又兼健脾祛湿之功。若脾气虚者见大便夹少量黏液,神疲乏力,舌淡苔薄白,脉细弱。常用参苓白术散加减以健脾益气化湿。气虚日久,伤及肾阳,致脾肾俱虚,则予四神丸合参苓白术散加减,阳虚明显者加干姜、肉桂温补肾阳,涩肠止泻。若年老、久泻不止,脱肛者加黄芪、升麻以升阳固脱。其正气盛,则邪不可干也。
3.3 中药外治,直达病所黄教授常用中药外治法治疗本病,正是由于本病具有邪伏于内,局部邪实的特点。因此将药液直接作用于局部,则祛邪之力更著,疗效会事半功倍,治疗上常配合中药直肠滴入之法。用药常以:黄芪、白及、地榆、儿茶、五倍子、败酱草等加减。予地榆、败酱草解毒止痢、凉血止血;五倍子、儿茶涩肠止泻,以祛伏邪外出。又其本虚,故黄芪用量宜大,益气健脾以扶正,正气足更能抗邪外出。
3.4 祛除诱因,预防再发伏邪发病多由外感六淫、饮食不慎、情志不畅等因素引起。黄教授指出,不仅要注意饮食起居的调护,情志失调是引动伏邪的重要诱因。西医学研究显示精神与消化道之间关系密切,精神状态的变化,能引起结肠运动和分泌功能的变化。而情志的舒畅与肝气之调达密不可分。黄教授在本病治疗和调护时强调健脾、疏肝行气,肝疏泄有度,气机调畅,则脾胃运化正常,大肠传导顺畅。常以陈皮、木香、桔梗、枳壳等调畅气机。因此临床治疗调护时常对患者进行心理疏导,减轻其焦虑感。
4 典型病案患者男性,60岁。2018年10月29日初诊,主诉:黏液脓血便反复发作5年余。患者近5年因劳累后反复出现大便夹脓血,于外院行肠镜及病理学检查明确诊断为:溃疡性结肠炎。予口服美沙拉嗪等治疗,服后症状轻,但劳累或情志不畅后易反复。现症见:大便不成形,夹黏液脓血,大便次数多,每日5~6次,伴里急后重,无腹痛,夜休可,小便调,纳食可,舌淡,苔根白厚,脉沉细。辅助检查:2018年7月9日肠镜示:溃疡性结肠炎。
西医诊断为溃疡性结肠炎(慢性复发型、左半结肠、活动期中度)。中医诊断为痢疾(脾虚湿蕴证)。口服中药方以参苓白术散加减:党参15 g,炒白术15 g,茯苓30 g,白扁豆15 g,陈皮12 g,甘草6 g,炒山药20 g,砂仁6 g,炒薏苡仁30 g,黄芪30 g,木香6 g,秦皮10 g,仙鹤草15 g,三七6 g,大腹皮15 g,防风10 g,白头翁15 g,肉桂6 g,石榴皮15 g,黄芩炭15 g,共7剂。予美沙拉嗪栓剂(纳肛),每日1次。灌肠药物:白及15 g,黄芪30 g,地榆15 g,儿茶10 g,五倍子15 g,败酱草15 g。水煎150 mL睡前直肠滴入。嘱其慎饮食、畅情志、慎饮食、勿劳累。
2诊(11月5日):患者上症明显好转,症见:大便次数减少,每日2~3次,便可成形,偶有少量粘液脓血,里急后重感明显减轻。伴晨起四肢乏力,夜休可,小便调,纳食可,舌淡苔白,脉沉细。上方减大腹皮,改炒山药30 g,炒白术20 g,加诃子15 g,14剂。
3诊(11月19日):症状明显减轻,大便成形,质粘,偶有粘液无脓血,每日1~2次,偶有疲乏不适感,食纳可,眠可。舌淡苔白,脉沉细。减白头翁、黄芩炭、木香、秦皮等,加苍术10 g,蒲公英15 g,芡实30 g,益智仁15 g,14剂。服后患者大便每日1次,成形,未见黏液脓血;此后守方加减,患者继服半年以巩固疗效。半年后随访,诉未见复发。
按语:黄教授在诊疗过程中详细询问患者病史,并四诊合参,患者老年男性,平素脾肾亏虚,气血化生不足,气机运行不畅而生湿,湿郁日久化热,湿热相裹,伏于大肠,损伤肠络;其本固虚,无力抗邪,遇劳累、情志不畅等诱因,外邪趁虚而入,内外之邪相合则伤及肠络。观其舌脉:舌淡,苔根白厚,脉沉细,四诊合参,考虑本病为痢疾(脾虚湿蕴证-湿重于热),本病总以脾胃虚弱,肠道气滞,湿邪携热伏于肠络为病机,治疗予参苓白术散加减。方中用以大量党参、白术、茯苓、山药、薏苡仁、白扁豆等健脾渗湿止泻之品;既扶正健脾,又祛湿止泻,正气盛则邪有所出;患者病久伤及肾阳,少佐肉桂以温阳;湿邪裹热同时伏据体内,予秦皮、白头翁、地榆以清热凉血、燥湿止痢;疾病日久,气滞血瘀伤络,予三七、黄芩炭以化瘀止血。患者常因情志不畅致疾病复发,予陈皮、防风、砂仁、木香等以调理肝脾气机,肝气疏泄有度,则大肠通导归于常。治疗上始终将顾护脾胃贯穿始终,祛邪扶正,气血同调,全方共奏健脾益气、清热利湿、理气化瘀、解毒止痢之功。2诊患者症减,邪衰而正亦虚,湿热减而正未复,则以健脾补肾为主兼以利湿为法,加大健脾益气利湿之品的用量;3诊湿热邪祛,脾胃运化有度,气血得畅,故患者症状大减,此时当顾护脾肾,减清热止痢之品而重培土益肾;予益智仁、芡实等暖脾温肾止泻。又湿邪伏于体内,伤人缓慢而持久,致本病迁延不愈,治疗切不可见效即止,故嘱其继服药半年余。
[1] |
王新月, 王建云. 溃疡性结肠炎中医药治疗的关键问题与优势对策[J]. 中华中医药杂志, 2012, 27(2): 263-267. WANG X Y, WANG J Y. Key issues and superiority in Chinese medical treatment of ulcerative colitis[J]. China Journal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and Pharmacy, 2012, 27(2): 263-267. |
[2] |
罗文辉, 谢文瑞, 陈权珍, 等. 不同途径行粪菌移植治疗溃疡性结肠炎的疗效和安全性评价[J]. 胃肠病学和肝病学杂志, 2020, 29(9): 1008-1011. LUO W H, XIE W R, CHEN Q Z, et al. Evaluation of the efficacy and safety of fecal microbiota transplantation in different ways on ulcerative colitis[J]. Chinese Journal of Gastroenterology and Hepatology, 2020, 29(9): 1008-1011. DOI:10.3969/j.issn.1006-5709.2020.09.011 |
[3] |
李坤宁, 张庆祥, 徐成岩, 等. 伏邪病因病机特点的探析[J]. 中国中医急症, 2019, 28(12): 2170-2173. LI K N, ZHANG Q X, XU C Y, et al. Exploration of the etiology and pathogenesis of insidious disease[J]. Journal of Emergency in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2019, 28(12): 2170-2173. DOI:10.3969/j.issn.1004-745X.2019.12.0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