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管性痴呆（VaD）是一种由脑血管疾病引起的血管性认知障碍疾病，临床表现以记忆和认知功能进行性损害为主。VaD是痴呆的常见类型，其患病率仅次于阿尔茨海默病，据统计，中国VaD的患病率在过去数十年内呈稳定上升趋势^[1]。VaD在中老年人群中具有较高的发病率^[2]，严重影响患者及其家属的生存质量，也给国家和社会带来了沉重经济负担^[3]，成为了全球面临的重大公共卫生和社会问题。目前现代医学对VaD的具体发病机制尚缺乏定论，认为其发病多与胆碱能通路受损、兴奋毒性、氧化应激、神经细胞凋亡和炎性反应等方面有关^[4]。VaD是所有痴呆类型中唯一可防治的，但当前尚未有特效药物，主要使用胆碱酯酶抑制剂和谷氨酸受体拮抗剂来治疗，治疗效果并不十分理想^[5]。《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促进中医药传承创新发展的意见》中明确指出，要充分彰显中医药在心脑血管病专科专病中的治疗优势，近年来，开展中医药治疗血管性痴呆的临床研究不断增多^[6-7]，且往往能获得较好疗效，但各研究间的辨证方法有差异，遣方用药灵活，数据庞大，难以整体把握中医药治疗VaD的诊疗经验和用药规律。目前已有部分研究运用信息挖掘技术对名老中医医案、期刊文章、临床证候统计等方面开展了总结分析^[8-10]。基于此，本研究收集知网、万方和维普数据库中医药治疗VaD的临床研究文献，采用数据挖掘技术分析VaD的治法和用药规律，以期为临床诊疗提供借鉴。

1 资料与方法 1.1 资料来源及检索方式

计算机检索以下数据库：中文科技期刊全文数据（VIP）、中国期刊全文数据库（CNKI）、万方医学数据库，检索数据库中中医药治疗血管性痴呆的学术期刊文献。以CNKI为例：应用高级检索功能，检索项为“主题”，检索表达式如下：“（血管性痴呆）AND（中西医or中药or中医or中医药）”。检索时间段为建库至2022年1月15日。

1.2 文献纳入标准

1）中药复方汤剂治疗血管性痴呆的临床研究。2）研究对象为“血管性痴呆”患者，诊断标准含明确国际认可的诊断标准。3）观察组的干预措施为单纯中药汤剂口服或中药汤剂口服联合西医常规治疗。4）中药复方中的药物组成及剂量信息完整的文献。5）观察组疗效优于对照组，疗效判定标准含国际认可的测试评分结果。

1.3 文献排除标准

1）实验研究、综述、个案报道、文献研究等非临床试验的文献。2）观察组联合针灸、推拿、穴位贴敷等治疗或中药剂型为注射液、胶囊、片剂的文献。3）重复发表的文献。

1.4 数据规范化

规范处方中涉及的中药、证型和治法：1）中药名称规范化：中药名称的规范化参照2020版《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该版未收载的中药可依次参考既往版本。2）证型规范化：证型名称的规范化参照《中医临床诊疗术语·证候部分》^[11]和《中医诊断学》^[12]。3）治法规范化：拆分复合治法，如：“补肾活血”规范为“补肾”“活血”“化瘀通络”规范为“化瘀”“通络”；将类似的治法归为一类处理，如“散瘀”“消瘀”“祛瘀”“化瘀”规范为“化瘀”“补脾”“益脾”“健脾”规范为“健脾”。

1.5 数据库建立

由2名研究员严格按照纳入标准与排除标准筛选符合的文献，运用Microsoft Excel 2019制定数据提取表格，提取的信息包括作者、处方中药组成、中医治法。录入数据后，由另一名研究员负责核对，确保数据录入准确可靠。

1.6 统计学方法

传承计算平台V3.0软件（以下简称“计算平台”）是在传承辅助平台V2.5的基础上优化升级，更突出分析功能。计算平台的聚类分析功能模块采用K-means算法（k均值聚类），对中药处方数据进行分类组织，并以回归模型展示图形式更为直观地展示聚类结果。本研究使用该软件对血管性痴呆处方进行频次统计、关联规则分析和聚类分析：1）频次统计：应用“统计分析”-“治则治法”“四气统计”“五味统计”“归经统计”“功效统计”功能模块，分别进行治法、四气、五味、归经、中药功效频次统计；应用“方剂分析”-“药物频次”功能模块，进行中药频次统计。2）关联规则分析和聚类分析：应用“方剂分析”-“关联规则”“聚类分析”功能模块，对血管性痴呆处方的中药配伍规律和组方规律进行关联规则分析和聚类分析。

关联规则分析反映了同一事件中出现的不同项之间的相互依赖性或关联性，通过关联分析，可挖掘中药与中药间、中药与证型间的相互关系。本研究使用SPSS Clementine 12.0软件所提供的Apriori算法对中药与证型进行关联规则分析。

2 结果

共检索到4 742篇文献，最终根据纳入标准和排除标准筛选出264篇文献，共涉及276个处方。

2.1 治法频数统计

276个处方中有233个处方记录了治法，累计治法出现频数999次，其中以补肾、活血、化瘀出现频次较高，见图 1。

2.2 中药使用频数及功效类别分布

本研究录入的276个治疗血管性痴呆处方中共包含中药202味，应用计算平台进行用药频数统计，累计中药使用频数3 145次，平均频数为15次，频数＞15次的高频中药共有44味（表 1）。参考人民卫生出版社出版的《中药学》^[13]教材对44味高频中药进行功效分类，并统计各类别具体中药使用频数（图 2），频数最高的是补虚类中药，故对补虚类中药进一步进行五脏归经分类（图 3）。

2.3 中药性味归经频数统计

应用计算平台对中药进行四气、五味和归经频数统计（图 4），四气以温、平为主，五味以甘、苦为主，提示治疗VaD注重甘温补益。中药主归肝经、心经和肾经。

2.4 中药关联规则

运用计算平台进行关联规则分析，挖掘处方中药配伍关系，设置支持度=20%（支持度个数为56），得到29条中药核心组合（表 2），设定置信度=70%，得到18条高频药对规则（表 3）。关联规则网络展示图（图 5）更为直观呈现VaD处方的核心药物，涉及石菖蒲、熟地黄、何首乌、丹参、川芎、桃仁、当归、黄芪、远志等中药。

2.5 高频中药与证型关联规则

运用SPSS Clementine 12.0软件Apriori算法，设置支持度为5%，置信度为30%，提升度为1，最大前项数1，得到中药与证型关联规则36条，见表 4。“中药-证型”关联规则结果显示，与肾虚髓亏证有较强关联的中药有石菖蒲、丹参、何首乌、山茱萸、当归、熟地黄、枸杞子；与瘀血阻络证有较强关联的中药有石菖蒲、川芎、黄芪、当归、丹参、赤芍、红花；与痰浊阻窍证有较强关联的中药有石菖蒲、茯苓；与痰瘀交阻证有较强关联的中药有石菖蒲、川芎、茯苓；与气虚血瘀证有较强关联的中药有赤芍、黄芪、川芎、红花、地龙、甘草。

2.6 中药聚类分析

运用计算平台对处方涉及的所有中药进行聚类分析（K-means算法），设定聚类个数为4，将治疗血管性痴呆的中药分为具有同质性的4类中医类方（表 5）及对应的回归模型展示图（图 6），常用类方组合为当归-川芎-牛膝-红花-地龙-黄芪。

3 讨论 3.1 频数统计分析

治法频数统计结果显示，补肾、活血、化瘀出现频次较高，其次是化痰、益气、开窍等，提示VaD的治疗以补肾、活血化瘀为主，根据具体临床表现辨证施以化痰、益气、开窍等法。

中药频数统计结果显示，高频中药以活血化瘀类、补虚类、平肝熄风类、开窍类为主，出现频数＞100次的高频中药为石菖蒲、川芎、丹参、黄芪、远志、熟地黄。其中石菖蒲使用频次最高，系高频中药功效属开窍药类别的唯一项，石菖蒲性温味辛，功擅开窍豁痰、醒神益智，《神农本草经》言能“久服，轻身，不忘，不迷惑，延年。”明确指出其具有益智功效，后代医家也常以石菖蒲作为方中君药防治脑病，如菖蒲郁金汤、开心散、菖阳泻心汤等。《血证论》指出“又凡心有疲血，亦令健忘……”表明瘀血是导致灵机不运、善忘的原因，川芎辛温善行散，为血中之气药，能上行头目，临床多用于脑血管疾病的治疗。丹参性寒味苦，功可活血祛瘀、清心除烦，丹参类制剂复方丹参注射液的系统评价研究^[14]表明：对比单用西药，加用复方丹参注射液治疗VaD可提高临床疗效，改善日常生活能力。黄芪、熟地黄均为补益类药，黄芪重在健脾益气，熟地黄则补血滋阴，体现了气血并重的特点。远志味辛通利，功擅安神强志，能通肾气上达于心，与石菖蒲同用为治疗健忘、恍惚多忘的经典药对。通过对高频中药的功效分类可知，补虚类和活血化瘀类中药使用频数较高，开窍类、化痰类和安神类次之，其中补虚类尤以补益肾、脾、肝3脏为多，初步阐释了VaD临床处方以补虚、活血化瘀为主，兼顾豁痰开窍、安神益智的特点，与治法频数统计所得规律相照应。

3.2 关联规则分析

“中药-中药”关联规则分析结果显示，核心药对涉及到的中药功效包括活血化瘀、开窍醒脑，如石菖蒲→桃仁、石菖蒲→郁金；健脾化浊、豁痰开窍，如石菖蒲→黄芪、石菖蒲→茯苓；安神益智、滋肾益精，如远志→熟地黄。其中石菖蒲→川芎的支持度最高，两药配伍共奏开窍化痰、行气活血安神功效。核心药对体现的治法和功效与VaD的髓海不足、痰瘀痹阻的主要病机相契合，提示需注意把握补虚益损、化痰活血的治疗要点。当设定置信度为70%时，得到18条关联规则，其中郁金→石菖蒲、茯苓→石菖蒲、丹参+远志→石菖蒲、远志→石菖蒲的置信度较高，均为石菖蒲与他药的配伍，佐证了中医药治疗VaD注重治痰的特点，石菖蒲分别伍用清心解郁行气之郁金、健脾宁心安神之茯苓、清心化瘀通经之丹参、安神益智交通心肾之远志，提示在治疗VaD时需重视调护心神药物的选择。

3.3 聚类分析

基于K-means聚类算法与回归模型对治疗VaD的中药进行聚类分析，可得到4个类方组合。类1：当归、川芎、牛膝、红花、地龙、黄芪，该组合出现频次最高，药物相互配伍符合补阳还五汤的组成，补阳还五汤始见于《医林改错》，功可补气活血通络，适用于气虚血瘀证的疾病，临床及实验研究均证实补阳还五汤治疗VaD的有效性。类2、类3和类4均涉及石菖蒲、川芎两药，再次印证石菖蒲-川芎药对在治疗VaD中的重要性；且此3个类方组合均体现攻补兼施、痰瘀虚同治的思路，治痰代表药物为石菖蒲、远志、茯苓，治瘀以川芎、郁金、赤芍、丹参为主，补虚以山茱萸、熟地黄、五味子、黄芪、何首乌、益智仁为代表。

综上，本研究通过对中医复方汤剂治疗VaD的临床处方进行数据挖掘分析，初步探讨了VaD的治法及用药规律如下：VaD与五脏相关，尤其与肝、心、肾3脏密切相关，痰、瘀是该病的重要病理因素；治疗上以补虚、活血化瘀、化痰、益气、开窍为基本治法，遣方用药上，高频中药以石菖蒲、川芎、丹参、黄芪、远志、熟地黄为代表，药物组合中以石菖蒲-川芎、石菖蒲-远志、石菖蒲-丹参药对使用频次较高。期待本研究结果可为临床VaD处方组成提供参考和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