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脉饮源自金元时期张元素《医学启源》中的古方“生脉散”，由红参、麦冬、五味子3味常用的中药组成。方中红参甘温，补肺生津，为主药；麦冬甘寒，养阴消热而生津，用以为臣；五味子酸温，固表止汗以生津，为佐药。3味药配伍，《医方考》谓之“人参，补肺气；麦冬，清肺气；五味子敛肺气，一补一清一敛，养生之道毕矣”^[1]。2020版药典收录了两种制剂品种，为生脉饮和生脉胶囊^[2]，但因其是益气养阴名方，故出现了生脉注射液及以生脉饮为基础方进行加减的中成药制剂，疗效显著被广泛用之。生脉饮具有益气生津、敛阴止汗的功效，常用于治疗气阴两虚的心悸气短、心血管系统疾病、妇科疾病、结核和不同病原体引起的休克等^[3-4]。近年来，生脉饮在药理作用和临床应用等方面取得了较大研究进展，但是对物质基础研究较少。文章系统归纳并总结了生脉饮的进展情况，为后期生脉饮的深入研究提供支持和参考。

1 物质成分研究 1.1 化学成分

生脉饮的化学成分多样，主要包括皂苷类、黄酮类、多糖类、木脂素类、氨基酸类等，具体结构如图 1所示。

红参中含有多种化学成分，如人参皂苷类、多糖类、挥发性成分、有机酸类、多肽类和微量元素等，而人参皂苷和多糖是其主要的化学成分，具有增强免疫、抗肿瘤、抗氧化、抗糖尿病、抗肝肾毒性等作用^[5-6]。目前，文献报道的人参皂苷成分从结构特征可以分为原人参二醇型皂苷、原人参三醇型皂苷和齐墩果酸型皂苷类，Rh1、Rh2、Rg3、Rg5等都是红参中特有的皂苷成分^[7]。潘晓丽^[8]利用质谱精确高效的定性分析能力对自制生脉饮正丁醇部位供试品溶液进行快速定性分离分析，共得到12个化合物的一级质谱，推测出其中3个化合物分别为人参皂苷Rb1、人参皂苷Ra1或人参皂苷Ra2，其余成分需进一步确定。麦冬含有甾体皂苷类、高异黄酮、多糖类、挥发油、氨基酸和微量元素等，其中甾体皂苷和高异黄酮具有多种药理活性，是麦冬的主要活性成分^[9-10]。高异黄酮类化合物更是麦冬的标志性成分，据报道生脉方中的麦冬有16个高异黄酮类化合物^[11]。五味子中的木脂素类化合物是生脉饮的另一活性成分，其含量仅次于皂苷类成分，占2%~8%^[12-13]。目前研究者从生脉饮中鉴定到的木脂素均为联苯环辛二烯类，具有抗肿瘤、抗炎、调节心血管类疾病及免疫调节作用等^[14]。

1.2 含量测定

目前成分含量最常用的测定方法有液相色谱-质谱联用法和液相色谱法，液相色谱法更多的用来测定单一指标性成分的含量。李斌^[15]在波长为250 nm的条件下检测出五味子醇甲的含量为0.023 mg/mL。药典中生脉饮仅以五味子醇甲作为质量控制的指标性成分，但处方中还有其他含量较高的成分。王永红等^[16]建立了同时测定生脉饮口服液中五味子醇甲、五味子甲素、五味子乙素含量的高效液相色谱方法，平均含量分别为39.87、4.63、11.24 μg/mL，测定结果稳定。由于高效液相色谱法检测时间长，分离效果较差，因此支旭然等^[17]采用超高效液相色谱测定五味子醇甲、五味子醇乙、五味子甲素的含量，5批生脉饮口服液中3种成分的含量分别为310.8、62.97、59.41 μg/mL，进一步为生脉饮口服液的质量控制提供依据。

相比于液相色谱，液质联用在准确测定一些指标性成分的含量的同时还能明确部分化学成分。王哲等^[18]应用超高效液相色谱-质谱联用法同时测定生脉饮中7种木脂素（五味子甲素、五味子乙素、五味子醇甲、五味子醇乙、五味子酯甲、五味子酚）的含量，为生脉饮口服液的质量控制提供理论依据。张璐等^[19]采用超高效液相色谱-串联电喷雾三重四级杆质谱多反应监测正离子模式建立生脉饮的山麦冬检查方法，8批生脉饮中1批同时检出山麦冬皂苷B和短葶山麦冬皂苷C，2批检出短葶山麦冬皂苷C，有助于更好地全面评价生脉饮口服液的质量。

1.3 药物代谢动力学分析

生脉饮通过化学成分发挥疗效，而只有能进入体内的化学成分才有可能成为药效成分。有些成分本身具有药效作用，有些成分需要代谢后才能发挥作用，各成分间的代谢方式也有差异。

不同类型的人参皂苷在体内的代谢方式也不同，原人参三醇型人参皂苷在体内快速吸收和消除，而原人参二醇型人参皂苷代谢较慢且容易发生蓄积，两种皂苷的主要代谢途径均为脱糖水解反应^[20]。五味子木脂素类在肝脏中的代谢率较高，大部分以代谢物的形式从胆汁、粪便和尿液排出，主要代谢途径是去甲基化、羟基化和去甲基化-羟基化^[21-22]。此外，依据五味子醇甲的体内外代谢转化研究，分析去甲基化和羟基化可能是五味子醇甲的主要代谢途径^[23]。Liu等^[24]对口服五味子甲素大鼠的胆汁和尿液中的代谢产物进行鉴定，分析五味子甲素的主要代谢方式是氧化。麦冬皂苷D只能以次级代谢物形式从胆汁排泄。生脉饮药物配伍影响其在体内的代谢动力学，有延缓达峰时间和入血时间的趋势，显示了药物间相互作用^[25]。

研究者对生脉饮中的单味药材红参的人参皂苷和五味子的木脂素类成分的代谢动力学进行了大量的研究，其体内的代谢特征也较为明确。但是，以复方为基础的生脉饮代谢特征研究还相对薄弱，仅阐述了几个成分的体内代谢特征，远远不足以揭示生脉饮多成分的体内过程。

2 生脉饮的药理作用 2.1 抗心律失常

运用网络药理学的方法构建“药物-成分-靶点-通路”的网络图，分析生脉饮治疗心律失常的潜在靶点和相关通路，发现生脉饮对心律失常发挥治疗作用的机制可能是碳代谢、糖类代谢和氧化磷酸化等能量代谢相关通路或调节三磷酸腺苷（ATP）水平。

基于生脉饮治疗心律失常的靶标网络图，发现红参化学成分的作用强度和广泛性明显高于麦冬和五味子，推测生脉饮中对心律失常起主要作用的物质是红参。人参皂苷Re、人参皂苷Rg3也有抗心律失常的作用，机制是阻断离子超载的发生，保护心肌细胞缺氧^[26]。

2.2 抗心力衰竭

生脉饮通过扩张冠状动脉、改善线粒体功能、减轻心肌细胞的炎性反应、减慢心室重塑等机制改善心功能，抑制心肌纤维化从而达到防治心力衰竭的目的。

生脉饮改善慢性心力衰竭（CHF）大鼠的心功能，抑制心肌纤维化程度。甘家丽^[27]探讨生脉饮对CHF大鼠模型心肌纤维化的作用机制，得到生脉饮干预CHF心肌纤维化的潜在靶点是色氨酸代谢通路，生脉饮干预后不同程度下调了白细胞介素（IL）-1β、IL-18、IL-10、IL-6等炎性因子的表达水平。Zhang等^[28]也证实生脉饮可减少细胞因子IL-6和肿瘤坏死因子-α的产生，抑制基质金属蛋白酶和人Ⅳ型胶原蛋白的过度产生，降低心脏纤维化的风险。生脉饮对CHF大鼠的保护作用机制可能也与亚油酸代谢途径有关^[29]。

李烨等^[30]发现CHF大鼠的血清游离脂肪酸含量与正常大鼠相比明显降低，且以生脉饮高剂量组的作用更加显著，认为生脉饮可能通过干预大鼠心肌能量代谢能量底物的利用，从而改善心功能治疗心力衰竭。生脉饮抗心力衰竭的作用机制取得了很大的进展，但更多的靶点和量效关系等需要进一步的探讨。

2.3 抗肿瘤活性

生脉饮具有辅助抗肿瘤的作用，通过对小鼠肿瘤模型的抗肿瘤作用研究，发现其能达到对肺癌、胃癌、胰腺癌等肿瘤细胞的增敏作用，抑制肿瘤的生长和转移，治疗效果确切。

“红参-麦冬”药对抗肿瘤药物致心脏毒性的机制涉及多方面，“红参-五味子”药对通过调控肿瘤微环境、机体激素及细胞代谢，对肺癌的形成发挥防治作用。3个有效成分抗肿瘤的机制如图 2所示。

生脉饮能增强阿霉素抑制肿瘤效应，减轻阿霉素引起的心功能损伤和对乳腺癌小鼠的毒性作用，促进心肌细胞增殖，减轻损伤与增加细胞内超氧化物歧化酶有关^[31]。生脉饮联合顺铂使用对肺癌的效果优于单独的药物，可以显著减少β-catenin蛋白的异常表达，减慢肿瘤组织的生长及扩散的速度，具有一定的抗肿瘤作用^[32]。加味生脉饮治疗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与磷脂酰肌醇3-激酶/蛋白激酶B、细胞凋亡与丝裂原活化蛋白激酶、IL-17等信号通路相关，进而影响细胞凋亡和基因表达^[33]。

2.4 其他作用

现代研究证实生脉饮具有促进生长发育和学习记忆、抗炎、治疗脾虚、抗休克和调节免疫等作用。高治平^[34]发现生脉饮及其组成中药均能提高小鼠脑的发育，改善亚硝酸钠和乙醇所致的记忆障碍，可能与红参、麦冬及五味子促进合成代谢有关。生脉饮在体内外有明显的抗炎作用，可能抑制核转录因子-κB信号通路和信号转导/转录激活因子信号通路，从而减弱促炎细胞因子的表达^[35]。生脉饮口服液还可以减轻抗精神病药物对心脏的影响和毒性，使患者更容易接受抗精神病药物治疗。生脉饮的一些化学成分如红参多糖、五味子多糖等已被证明能调节肠道微生物区系，并促进益生菌的增殖，由此实验证明生脉饮可能通过调节肠道微生物区系来治疗脾虚证^[36]。生脉饮通过磷酸化激活腺苷酸活化蛋白激酶，调节其下游的乙酰辅酶A羧化酶、羟甲基戊二酰辅酶、细胞膜死亡受体、固醇调节元件结合等蛋白，进而改善脂质代谢^[37]，也可抑制糖尿病心肌病大鼠的心肌纤维化。

3 临床应用

生脉饮具有益气生津、敛阴止汗的功效，为历代中医临床的急救方，在心血管疾病、妇科疾病、结核等多种疾病都有一定的应用^[38-43]，具体见表 1。此外，生脉饮三药合用能协调好心、脾、肺、肾的关系，可以用于失眠^[44]、直肠癌^[45]、宫颈癌^[46]、颅内血肿^[47]、新型冠状病毒肺炎^[48]、干燥综合征^[49]等疾病的治疗。

4 总结

生脉饮作为主治心悸气短经典名方，临床应用广泛，效果显著。目前，关于生脉饮的研究较多，但仍不够系统。经典名方的复方制剂研究是热点，对生脉饮现有研究进展总结，提出对生脉饮的深入研究还应重点关注以下几个方面：1）物质基础，生脉饮的化学成分研究多集中于单味药材的固有成分，但3种中药配伍各成分间发生相互作用与单一成分的药理作用有差异，单味药的化学成分难以体现复方的药效基础，生脉饮应加强化学成分与药效的关联性。2）质量控制，生脉饮复方中的一些微量成分或许也会发挥效应，但可能会难以被检测，应该采用新的检测技术，对多成分进行质量控制。3）深入药理活性研究，应用新的有效成分探索技术及模型对其作用机制进行明确阐述。故对生脉饮的研究应着眼全方，聚焦于复方的化学成分，分析生脉饮中各成分的相互作用及潜在机制，扩大生脉饮的临床应用范围，进一步推动经典名方复方制剂的研发。